装好飞行塔之后,黄庭瑜立即开始底座的装饰,她把拿着相机的猫咪和正在吃冰淇凌的兔子放在底座的两个角。拨弄飞机塔顶端的横梁,下方挂着的几个银色小飞机慢慢摇晃起来,像在空中飞行。

李维宸从刚刚开始好像就一直在用剪刀,她看了看自己手边的装饰物。为了抑制好奇心,在一旁自娱自乐起来。过了很久李维宸还没结束,她只好撑着脸,观察店里挑选音乐盒的客人。

“我来之前跟安娜姐说,台北飞深圳只要不到两个小时,结果她吓了一跳。”黄庭瑜说。

“比想象中快吧。”李维宸回答。

“是啊,比深圳飞上海还要近欸。”黄庭瑜叹息一声,“去年重新开了台北到深圳的直飞航线,感觉事情有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嗯,”李维宸回答,“或许之后有一天会解除限制吧。”

“总有一天啊,这个词真的好狡猾,吊人胃口。”黄庭瑜的笑容里带有一丝苦涩。

“好了,我也做好了。”李维宸说。

“真的?”黄庭瑜点点头,“那我们先送给对方,再看。”

“我的还不能送给你。”李维宸来了一句。

“嗯?”黄庭瑜的视线随着李维宸的身体移动,“不是说好送给对方吗?”

“我是说现在还不能给,”李维宸认真解释,“我的还需要一些时间。”

“我们两做的是不同的东西吗?怎么我的可以现在给你,你的不行。”黄庭瑜不满地说。

“可以先给你看,”李维宸将两人中间的木板抽开。“因为我拜托他们录制新的音乐,所以需要一些时间,到时候他们会邮寄给你。”

黄庭瑜怔了怔。摩天轮形状的音乐盒上,挂着一些小相框,顺时针回旋,有乐团排练时的照片,圣诞节团建的照片,年会的照片。装进相框里的相片好像有了生机,随着旋律左右摇晃,缓缓旋转,如童话般梦幻。她盯着上升到最顶端的日出照片,嘴角微微上扬。

“你怎么会有这些照片?”

“Andy 他们本来想送你这些照片当送别礼物,”李维宸说着,将剩下的照片装进信封中递给她,“给。”

“这一天的日出,原来这么美啊。”她指着日出照片说,拨弄发条,载着回忆的摩天轮又转动起来。

底座上,表情呆萌的猫咪和正在 wink 的小兔站在摩天轮前,像是一对好朋友,又像是一对甜蜜的恋人。

“你怎么也挑了小猫和小兔,而且这里写着日文。”

“什么意思?”李维宸凑近道。

“小樽制造。”她把飞行塔推到李维宸面前。“换我。”

打开音乐盒的开关,小步舞曲从音乐盒中缓缓流出。她看着飞机开始一圈圈飞行,“一共有六架小飞机,你想坐哪一架?”

“这一架。”李维宸伸出手,轻轻碰了碰最左侧的银色飞机。

“那我就坐这一架。”黄庭瑜指着旁边的飞机说,看向李维宸,眼神交汇之间,两个人的表情都变得微妙,她直起身,稳了稳声调,“飞机如果有一天能降落在同一个地方,或许就能像它们两个面对面了吧。”

黄庭瑜伸手去摸小兔,李维宸则用手指推着飞机一圈一圈环绕。

“你选了什么曲子给我?”黄庭瑜把摩天轮音乐盒拉过来问。

“梁祝。”

黄庭瑜觉得自己在听一首浪漫又有情调的爵士情歌,嗓音传递出来的丰富感情传递到了,可她还是不了解歌手本人。

她已经把最难过最狼狈的样子都露给了李维宸看,可他却还有一层皮不舍得在她面前脱下。

“谢谢,”黄庭瑜客气地说,然后低下头,好像在跟手里的音乐盒说话,“等一下吧,马上就会好了。”

深圳 29. 飞机准时起飞

返程的时间是第二天下午四点,等发觉距离起飞已经不足二十四小时,黄庭瑜觉得就像生病似的,浑身无力。

“你们走到哪里去了,我们都回来了。”Andy 一边举着手机,一边四处环顾,“桃花路一直走,我们在桥这里。”

“原来逛公园也这么累人,”蔡嘉甄疲惫地蹲下身说,“……小孩子好多。”

“今天天气好嘛。”黄庭瑜安抚道,看不宽敞的步道桥上正在拍婚纱照的新人。摄影师指挥着动作,新人们牵手,拥抱,最后亲吻。围观的人们给予掌声,现场气氛特别热闹。

看了一会,蔡嘉甄问她:“庭瑜姐,你和宸哥有进展不?”

黄庭瑜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说:“我和他……”

刚开口,蔡嘉甄的注意力又被吸引到别处去,“欸来了来了,Andy 哥,他们在对面呢。”

她立刻抬起头,干涸的河道横在中间,生出异样的感觉,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带有嘲讽意味的。

李维宸也看到了对岸黄庭瑜的眼神,没有特别的动作,只是两手垂在身侧,呆呆地望着。林嘉良跟他说话,他没听见。

“走吧。”林嘉良说。

“什么?”

“我说不要绕路了,我们直接从下面走过去吧。”林嘉良扭头说。

“下面能走吗?”

“怎么不可以?”林嘉良笑了起来,“你看那些学生都是这样走的。”

李维宸转向右侧,看见穿校服的学生,在那个时候,他有过想象,若现在他也回到学生时代,来自儿时苦痛的强烈折磨还没有苏醒,开了开合了合的是书包,不是钱包,他仍是一个人生活的孤立角色,那么不管黄庭瑜在哪里,他都可以立刻放下一切过去。

最后林嘉良和李维宸是从河道走过来的。坐公车和出租车的人结伴离开,最后剩下来的偏偏又是李维宸。公园外的马路,车流灯光划过两人身影,忽明忽暗,黄庭瑜走在前面,用力握拳,忍到李维宸唤她的名字才松开。

“怎么了。”她转过身。

她的心始终怀着一种对李维宸无奈又心痛的情绪,其中夹杂着某种从只有在现实中才能感受的钝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