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嘉怡突然沉默，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激光笔。会议室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夜班补贴标准三年未调整，已经落后于竞争对手 20%。"我适时接过话题，语气平静，"这个问题去年就提过优化方案。"

程淮严的目光在我和廖文茜之间快速扫过："所以卡在哪个环节？"

我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这个动作已经足够说明问题。在职场混迹多年的人都懂，有些话不需要说得太明白。

程淮严会意地点点头："李经理，如果给你权限调整排班制度，你觉得合理的补贴标准应该是多少？"

李嘉怡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建议在现有基础上增加 30%，同时实行轮班积分制，让员工可以自主选择加班时段。"

这个平时在部门会议上总是沉默寡言的李嘉怡，今天竟然准备了如此详尽的汇报材料，甚至敢直言不讳地提出员工补贴问题这太反常了。

我记得之前偶而听到过前台抱怨夜班补贴太低，其中一个甚至说"再这样下去就要跳槽去悦影"。当时我特意去找李嘉怡了解情况，她只是支支吾吾，转头就把话题岔开了。后来我直接向廖文茜提议调整补贴标准，结果被一句"现在不是涨成本的时候"给堵了回来。

此刻的李嘉怡下意识地抿了抿嘴唇，目光飞快地扫过我，又迅速移开。那眼神里藏着的东西我再熟悉不过是心虚，是恐惧，是怕我把她的秘密抖落出来的忐忑。 我忽然明白了她的心思她是想在新老板面前重塑形象，用专业表现来掩盖那些见不得光的私事儿。

"唐宁怎么看？"程淮严突然 cue 到我，把我的思绪拉回。

我放下咖啡杯，语气平和："30%的增幅需要详细测算，但至少提高 20%才能达到市场合理水平。另外建议同步优化排班系统，减少不必要的加班时长。"

"OK。下周一把详细方案发给我。"

廖文茜突然开口："程总，这些调整需要财务部重新做预算，可能影响本季度的利润指标。 "

"当然。" 程淮严微笑回应，突然转向财务部的李明哲，"李经理，你觉得这个调整方案可行吗？ "

被突然点名的李明哲明显愣了一下，他看了看廖文茜，又看了看程淮严，最终点头："可以纳入下季度预算调整，只要控制在整体人力成本 5%的增幅内。"

这个回答很妙，既不得罪廖文茜，又给了程淮严面子。我不禁多看了李明哲一眼，这个平时不好说话的“财神爷儿”，关键时刻倒是很会审时度势。

廖文茜最后一个发言，敷衍地总结了各部门的工作。她发言时，程淮严只是认真地抬头看着她，并未提出任何意见，既没有异议，也没有认可。

......

会议结束时，廖文茜第一个拿起电脑和文件，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会议室。

走廊上，程淮严叫住我："唐宁，帮我安排两个单独会议。"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手机日历，"陈瀚安排在明天上午十点，李嘉怡........放在周五下午三点。"

这个时间差安排得很妙给陈瀚施加压力，给李嘉怡留足准备时间。

"另外，我们讨论的深城管理层架构方案，"程淮严压低声音，"下午，你尽快落实员工访谈。每个人都要聊透，特别是......那些和廖文茜关系密切的。"

我点点头。

50. 马尔济斯之死

午后，我在会议室开始了员工访谈。

阳光透过百叶窗投下细密的光栅，映照出一幅生动的职场浮世绘那些谄媚的、试探的、算计的神情，在这个权力更迭的时刻，像退潮后的礁石般显露无疑。

这让我不禁想起《红楼梦》里那句"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

众生百态，尽收眼底。

第一个推门进来的是餐饮部经理张锐，额头上还挂着细密的汗珠。

"唐经理，"他刚落座就迫不及待地前倾身体，"其实餐厅的菜单改良方案我早就准备好了，我跟廖总提过三次，但她也太不懂变通了，总说老客户就喜欢传统菜式......这样，我会尽快把最新的菜单和酒品采购方案都发给程总。"

我看着他微微发亮的额头，想起上周五他在餐厅殷勤地为廖文茜端咖啡的样子。

我会心一笑，钢笔在纸上轻轻一划，写下"见风使舵"四字。

财务部李明哲是踩着点进来的，他关门时特意放轻了力道，仿佛怕惊动什么 。

"财务工作嘛，"他搓了搓手指，指腹是常年做财务工作留下的黄渍，"我们就是按制度办事。"他的声音带着刻意为之的平静。

当我问起上个月被廖文茜否定某项预算时，他的眼神明显闪烁了一下。"这个嘛......廖总有她的合理考量。"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当然，也要看新领导的意思。"

阳光移到他稀疏的头顶，照出几根特别显眼的白发。我记得在年会上，他喝醉后拉着廖文茜的手说"跟着廖总干到退休"时的模样。

李明哲，和稀泥，两边不得罪。

工程部主管孙强最是直接。这个糙汉子把手往桌上一放，震得茶杯里的水晃了晃，"我不管上头怎么变，"他的嗓门一如既往地洪亮，"我只管保障工程安全。"

孙强，不想掺和高层斗争，只想安稳混日子。

李嘉怡推门进来时，手里还拿着营运报表。

"嘉怡，"我没有寒暄，直接翻开文件夹，"公司决定让你同时兼管深城新会所的营运。如果六月份开业顺利，你会升任高级营运经理。"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手中的报表边缘被捏出几道褶皱。这个反应很真实她肯定没料到，撞破她与陈瀚秘密的我，会给她这样的机会。

"你工作一直认真负责，" 我合上文件，声音平静，"公司都看在眼里。"

她的睫毛轻轻颤动，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我看着她紧抿的嘴唇松开，又抿紧，最后化作一句："谢谢你，唐宁。"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某种决绝，"我会让程总满意的。"

转身离开时，她的背影比往常挺直了些。

不，我从未想过用她与陈瀚的“秘密”来搞她，我格局没那么小。李嘉怡确实配得上这个安排。这些年，她是唯一一个能把员工流失率控制在平均值以下的部门经理。

至于她和陈瀚那些暗箱操作的客户资源，我一个字都没提，有些话不必说透。李嘉怡的升职加薪，足够让她和陈瀚离心，自然会让曾经亲密无间的同盟出现裂痕。真正的杀招从来不是直接胁迫，而是给对方一个无法拒绝的选择。

她升职之后是要前途，还是要“爱情”， 就要看李嘉怡自己的判断和智慧了在职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人，如果不清楚什么该舍，什么该得，如果还一意孤行地要往沉船上绑，那也是她自己的劫数。

王梓几乎是跳着进来的，西装下摆随着他的动作掀起一阵风。他眼睛亮得惊人，像是已经猜到了什么好消息。

"王梓，"我没有卖关子，"六月份会升你为销售经理，继续留在滨城。"我故意停顿了一下，"陈瀚会调去深城新会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