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缓缓走回到酒廊,宾客已经稀稀落落地开始离场。酒廊的灯光已经打开,Linda 他们正在收拾残局。
"唐宁。"
我转身,李嘉怡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后,她已经换回了便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挽起,仿佛刚才在 SPA 馆里那个意乱情迷的女人只是我的幻觉。
"我刚看到你给我发的信息,"她的声音异常平静,"没关系,蜡烛......明天你给我签个登记单就好。"
她知道我去过 SPA 馆,也应该能猜测到......我看到了他和陈瀚的秘密。
我点点头,喉咙紧得发不出声音。我们之间流动着一种诡异的默契她知道我看到了,我也知道她知道我看到了,但我们这两个都知道对方秘密的人,却只能选择沉默。
她看着我,嘴唇微微动了动,最终转身离开。
我开始机械地收拾着残局,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陈瀚什么时候和李嘉怡搞上的?
我突然想起几个月前在深城出差的事。那时我们一行人去选址考察,李嘉怡与贾工比我和陈瀚先到几天,我们没有住在一个酒店。第一晚,我与陈瀚失控越界。之后几日,每晚工作结束,他都说有事让我先回酒店。我原以为他是要避嫌,去找周子谦喝酒了。现在想来,我是何等天真,他那几天晚上,应该都在李嘉怡的房间里吧。
是的,我一直知道陈瀚什么样的人。我见过他在张生的派对上对老女人放电,听过同事们窃窃私语他的风流韵事,看到过他微信中对方琳的谄媚,我甚至暗自揣度过他和廖文茜的关系。
但当我真真切切看见他压在李嘉怡身上时,还是忍不住浑身战栗。这战栗中,有震惊,有恶心,有失望,但更多的,是对自己的鄙视。
我承认,无论我多么嘴硬,我的内心深处还是有一丝隐秘的期待,期待自己是那个“例外”。我本以为,他对我下狠手,是感情上受了伤,是因周子谦而醋意大发。
多么愚蠢啊。我竟然自欺欺人地为他找尽借口他疏远我,一定是因为在乎;他对我狠心,必然是因爱生恨。我像个赌徒一样,把他残忍的举动解读成爱的证据,把他对我的伤害美化成他在吃醋。
其实他早已一次次用行动告诉我真相。现在好了,这最后一锤终于砸碎了我最后的幻觉。
我知道,陈瀚接近李嘉怡,不过是因为她掌管着客户分配权所有致电到前台的咨询,营运部都会记录下客户的电话号码,并按照销售部的轮排分配。但是这种分配,李嘉怡完全可以暗中操作。拿下了她,就是拿下了资源,难怪他的业绩月月登顶。
我捂住胸口,感到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带来尖锐的疼痛。我扶着桌沿稳住身体,冷汗浸透了我的毛衫。
手机响了,是周子谦,“唐宁,快结束了吗?我一直在楼下,太晚了我不放心。”
简单的文字却让我的眼眶再次发热。在每一次我破落不堪的时刻,只有他,永远只有他,站在我身后。
我回复了个"好"字,强撑着完成最后的收尾工作。走出大楼时,夜风拂过脸颊,带走了最后一丝强装的镇定。
周子谦的车就停在路边,他低头靠在车门上。
我想喊他的名字,却发不出声音。我想跑向他,但双腿像灌了铅一般沉重。我的视野突然变暗,世界瞬间天旋地转,我感觉到自己在下坠.......
模糊中我听到周子谦惊慌的喊声,然后是车门打开的声响。我的身体被小心地放平,有手指急切地探着我的颈动脉。
"唐宁!保持清醒!我送你去医院!"
他的声音忽远忽近......车子疾驰的颠簸让我的意识更加涣散,眼前闪过一片片刺眼的路灯光晕。
急诊室的白炽灯像太阳一样灼烧着我的眼皮。有人扒开我的眼睛检查瞳孔,冰凉的听诊器贴上我的胸口。无数嘈杂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血压 85/50,血糖 3.1..." "静脉通路建立,先给 5%葡萄糖..." "病人有意识吗?叫什么名字?"
我想回答,却没有力气。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仿佛随时会飘走。针头刺入血管的疼痛异常清晰,我感觉有冰凉的液体流入体内......
"轻度脱水,严重低血糖,加上急性应激反应..." "先观察,补液,监测生命体征..."
声音渐渐远去,我被推入一个安静的空间。病床的护栏被拉起,发出清脆的"咔嗒"声。我想睁开眼睛,却沉入一片更深的黑暗。
我坠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
我发现自己坐在飞往新加坡的航班上,舷窗外云海翻涌。陆秉文就坐在我身边,正翻着一本《遥远的救世主》。“宁宁,"他突然合上书,转头对我微笑,"没有我,你要吃亏的。"
我想问他为什么要欺骗我,为什么忍心让我一个人独自面对这些刀光剑影......飞机却突然剧烈颠簸,氧气面罩纷纷落下。“秉文,救我!”我惊慌失措地伸手抓住他,但他只是冷漠地看了我一眼,不屑地笑了.......
眨眼间,场景切换。我站在假面舞会的舞池中,陈瀚双眼猩红,像头野兽般逼近我,咬牙切齿地说:"唐宁,我要毁灭你!" 他的手指掐住我的脖子,我拼命挣扎,却看见李嘉怡站在他身后冷笑。
“你以为他爱过你吗?"她的声音合成电子音般刺耳,"你不过是他向上爬的垫脚石! ”
我想尖叫,却发现自己站在一望无际的荒原上,脚下是无数碎裂的面具。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嗤笑声廖文茜,陈瀚、李嘉怡、公司同事,高敏秀.......他们围成一圈,指着我窃窃私语:“她怎么配做个 HR!哈哈哈哈!”
"放屁......"我想骂他们,却发现自己完全发不出声音。
我瘫倒在地 ,看见无数个“自己”在周围浮现在会议室面试陈瀚的我,在方琳面前谨小慎微的我, 熬夜加班的我,在陆秉文家里失声痛哭的我,与乔娜一起去看望她女儿的我,跟着周子谦骑行走街串巷的我.........每一个"我"都像肥皂泡一样,"啪"地一声碎裂消失。
天空开始下起倾盆大雨,雨滴却是温热的原来那是我的眼泪。
"我要死掉了吗...... "我在梦中啜泣,"谁来...救救我..."
一道温暖的光穿透黑暗。我挣扎着睁开眼,朦胧中,天花板上的吸顶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身边传来消毒水的气味,接着我看到了医院洁白的墙壁。
"唐宁!唐宁!"一个声音由远及近,一张熟悉的脸渐渐在视线中聚焦周子谦的眼睛布满血丝,下巴冒出青黑的胡茬,显然一夜未眠。
"老天爷,你终于醒了。"他的声音沙哑。
我试图坐起来,却发现全身软得像棉花。周子谦立刻扶起我,喂我喝了口温水。我突然崩溃地扑进他怀里,像个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我还....活着吗?还是我已经下了地狱?"我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手指死死攥住他的衣襟,生怕一松手他就会消失。
周子谦浑身一僵,随后更用力地抱紧我:"你怎么会下地狱!你活得好好的!"
他轻轻把我放回枕头上,手指温柔地梳理着我汗湿的鬓发,"唐宁,你病了。医生说你最近应该都没休息好、思虑过度....加上你昨天一整天没吃东西,又受了凉.....”
他的声音突然哽住,喉结上下滚动:"唐宁,都怪我......"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周子谦掏出手机,屏幕上"小雅"两个字清晰可见 。他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犹豫地看了我一眼,起身准备走出去接电话。
我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我的手指冰凉颤抖,却用尽全力不让他离开。我们四目相对,我的眼泪无声地涌出,顺着太阳穴滑入鬓角。
时间仿佛凝固了。不依不饶地电话铃声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刺耳。周子谦的目光从我泪湿的脸,移到我青白的手指那里还留着输液后的胶布和淤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