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笑。

“对了，唐宁！” 他说，“还有个工作的事情麻烦你。晚上我有几个客户来喝酒，我联系不上陈瀚。能不能安排个别的销售来给我撑撑场面。”

我点点头，“陈瀚休假了。”

我路过销售办公室时伸头进去，看到屋子里只有王梓和一个实习生小姑娘。

“王梓，晚上有个会员要带人在酒廊应酬，你有时间去照应一下吗？” 我说。

“可以的。” 王梓很痛快。

“会员姓周，在大堂坐着呢，你现在下去认识一下吧。” 我说。

"没问题！"

我回到办公室，在大众点评上搜了一家离云际有些距离、看起来环境比较私密的咖啡厅发给了 Doris，“请安排两位候选人在这里与我面谈，时间尽量安排在同一天。”

几日后的下午，我按照约定的时间到达咖啡厅。咖啡厅隐蔽在巷子深处，灯光昏暗，我感觉自己像来接头的女特务。

徐明比约定时间早到。

我到达时，他已坐在那里，西装笔挺，本人比照片上的气质更加老道成熟。

"徐总。"我伸手。

“唐经理吧，你好。”他站起来与我握手。

"黑咖啡还是？"我示意他落座。

"黑咖啡，不加糖。"他解开西装扣子坐下，动作流畅得像排练过千百遍。

前面是流程式的双方介绍。

"我对云际做了深入的了解。"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装订精美的文件，"这是我针对滨城会所做的初步分析。"

我翻开第一页，赫然是一张组织结构图，“滨城总经理”的职位被红笔圈了出来，旁边标注着"冗余成本"。

我心里有数。这样的秘密招聘，Doris 之前一定跟候选人明示暗示过公司的情况，候选人对入职后需要面临的人事纷争都心里门儿清。

"徐总效率很高。"我合上文件，"还没入职就开始做成本诊断。"

"职业病。"他身体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家公司花了六个月清理冗余，业绩才回升。 "

"清理？"我故意重复这个词。

"优化。"他面不改色地修正，"有些人的思维固化，会成为整个团队的瓶颈。"

我端起咖啡杯，热气氤氲间观察他的表情："能讲一下具体优化的策略吗？"

他眉飞色舞，自信笃定，在接下来的半小时里滔滔不绝地阐述"改革方案"：裁员 30%，替换所有供应商，甚至建议关停利润率低于 15%的项目。每说一条，他都会用钢笔轻点桌面，像法官敲下法槌。

"徐总，不担心引起团队动荡吗？"我打断他。

“手术就要动快刀......"他利落地说，"因为慢刀更疼。"

与他谈话结束后，我心中暗下判断：徐明太激进，他眼里根本没有团队，只有"成本"和"效率"。如果让他上位，滨城会所保不齐将血流成河，说不定哪天我也成为他下一份资料上的"冗余成本"。

半个小时后，沈毅到了。他本人比照片上看起来年轻一些。

"沈总对滨城会所有了解吗？"我翻开他的简历。

"略有耳闻。去年的服务行业峰会上，廖总的演讲很有见地。" 他说。

在面试中主动提及即将被取代的人，这是有多蠢。

"如果由您接手，"我直视他的眼睛，"您有信心稳妥地接管团队，且保证业绩不下滑吗？"

“细水才能长流。”他儒雅一笑，“把'激进改革'挂在嘴上的都死了，埋头调整细节的才是长久之计。”

我心里直摇头：好么，走了个激进派，来了个保守派。CEO 和方琳哪能容得下他"细水长流”，这么温吞的性格，一看就是之前在外企呆得太舒服，熟知职场混世法则，不想惹事儿担责只想安稳混年薪的人。

这样的人，招他来做什么，廖文茜和陈瀚，他一个也压不下去，说不定也不想压。到时廖文茜没被挤兑走，又多了这么一位爷儿，难办。

这两个人都不行。徐明太危险，沈毅太清醒。他们一个会让滨城会所鸡飞狗跳，一个会毁掉方琳 manage out 廖文茜的计划。

我给 Doris 发了一条信息：“这两个候选人都不太符合要求，请继续帮我筛选合适的人选。”

37. “唐宁，我们完了。”

陈瀚休假归来后，廖文茜组织各部门经理开例会。

会议室里的空调暖风呼呼作响，有股令人窒息的闷热。我低头翻着手中的报表，余光里，陈瀚坐在长桌另一端，黑色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松开着，露出一截锁骨。他头上的伤已经看不出痕迹，但眉宇间的阴郁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明显。

当廖文茜宣布 HR 部门汇报时，我抬头正对上陈瀚的目光。他眼神阴鸷，嘴角绷成一条直线。

我清了清嗓子，打开准备好的 PPT，“上个月我们完成了年度人才盘点，针对关键岗位制定了继任计划......"

"这个数据有问题。" 陈瀚突然打断我，声音冷得像冰。

他身体前倾，左手"啪"地拍在桌面上，震得我面前的矿泉水瓶微微晃动。他右手指向投影幕布，"销售部门离职率明明是 12%，你们为什么写成 8%？"

我注意到他太阳穴处一根青筋暴起， 随着呼吸突突跳动。

我眨了眨眼，感到一阵错愕。陈瀚从没有这样在会议上公开质疑过我，更不会在数据上找茬。

"这是系统自动生成的数据，"我尽量保持声音平稳，"如果销售部门有不同统计口径，我们可以会后再核对。"

"HR 连基本数据都搞不清楚，还谈什么人才战略？"陈瀚冷笑一声，目光锐利地刺向我，"还有，销售部申请的季度培训预算为什么被砍掉 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