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干脆利落，不带任何寒暄：“唐宁，你安排一下手里的工作，下周来新加坡。这边的 HR 部门我重新调整了一下，你过来，我们整个团队认识一下，而且也年底了，我们顺便做个团建。”

“好的，方琳。”

挂断电话，我心里盘算着，虽然方琳不信任我，安排个陈瀚当眼线，但很显然她也没有完全放弃我，让我去新加坡总部，这总归是一个好的信号儿。

陈瀚以为给方琳当狗腿子就能顺利往上爬吗？也未免幼稚。公司的内斗现状，尤其是 HR 内部的事，方琳应该也不会透露给他，给他手里送把柄。

他们之间到底怎么沟通的，沟通了什么，仍然是个谜。

但，方琳让陈瀚当眼线，和方琳依然要用我，这两件事并不冲突。

我要打起精神，去新加坡探探虚实。

一周后，我站在新加坡中央商务区的一栋玻璃幕墙大厦前。

这里是云际 Club 在亚洲的旗舰会所所在地，整栋楼高耸入云，外立面反射着刺眼的阳光，像一把锋利的刀插进金融区的核心。会所占据了大厦最顶端的四层，而公司在大厦的中断楼层租赁了几层，作为员工办公区。

我乘坐电梯直达 15 楼，前台微笑着递给我一张门禁卡：“这是您的临时门禁卡。”

我点头道谢，走向 HR 办公室。HR 团队的几个同事抬头看我，眼神里带着打量和好奇。我笑着和他们一一打了招呼。

没过多久，方琳踩着高跟鞋走了进来，这是我第二次见到她。这次她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裙，头发已经长长，扎了起来，嘴唇是艳红的唇色。

比起第一次我们在滨城见面时的活力亲和，在新加坡的她更具职业威严。

“来了，唐宁。你先坐一下，稍后我带你转转。”

“好的。”我微笑回应。其他 HR 的同事都在低头不语敲着键盘，氛围有些压抑。

方琳先是带我去参观了旗舰会所。

旗舰会所的整体装修风格和滨城会所一样，只是家具细节更考究，整体面积也更大。会所的一线员工纷纷对我们点头致意。

“这里只对白金会员开放。”方琳语气平淡，却带着隐隐的炫耀。

随后，方琳带我去各部门总监办公室打招呼。销售、财务、市场、运营……每位总监见到方琳时都带着几分虚假的恭敬，而看我的眼神则充满审视，随即堆出体面温和的笑容。

每个人都带着假面。这里，才是风暴的核心。不知道他们天天要经历怎样的腥风血雨。想想都累。

最后，我们停在 CEO 办公室门前。

方琳敲门，里面传来低沉的男声：“Come in.”

Bob 坐在宽大的黑檀木办公桌后，身后是整面落地窗。他穿着深灰色西装，爱马仕深蓝斜纹款领带。他的袖口处露出百达翡丽的铂金表盘，表圈镶嵌的钻石在腕间若隐若现。

他的脸棱角分明，下颌线条如刀削般锋利，鼻梁高挺，嘴唇很薄。他的头发向后梳得一丝不苟。

目测 50 多岁？我看不准白人的年龄，在我眼中，他们都长得差不多。

我跟着方琳走进去，他的目光没有第一时间从屏幕上移开，而是继续盯着显示器上的数据，手指在键盘上敲击了两下，才缓缓抬眼。

“Bob，这是唐宁，滨城的 HR 经理。" 方琳用流利的英文介绍我。

Bob 抬头，眼神在我身上停留了两秒，嘴角扯出一个标准的商务微笑：“Welcome.”

他伸手和我握了握，掌心干燥，力道适中，但没有任何多余的停留，一触即离。眼中是无法掩饰的冷漠。

“唐宁一个人撑起了滨城的 HR 工作，非常能干。”方琳补充道。

Bob 点点头，语气敷衍：“Impressive.”

“Good Luck with your Team Building.” Bob 与方琳说了一句，目光就重新回到了电脑上。

会面结束。

傲慢的白皮猪。我在心里暗暗骂道。

下午，方琳把我们叫进了会议室，HR 全体会议。

会议室里坐了整个新加坡的 HR 团队，共 8 个人。除了其中一位叫小予的同事我在两年前入职培训时见过，其他全是生面孔。

现在这屋子里，只有我和小予是林德明时期的老人了，但我们也没有任何目光汇集。冷漠地像从未认识过。

难怪，方琳这几个月都没工夫搭理滨城的事，原来新加坡的 HR 部门被她大换血。

我居然还能活下来，真是个奇迹。

方琳坐在主位，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这是我们新加坡和滨城的团队第一次聚齐。大家依次自我介绍一下吧，顺便说说手头负责的模块。”

大家开始依次认真地自我介绍。轮到一位新来的 HR 经理时，她微微抬起下巴，声音洪亮：“我是梁安琪，在美国毕业后就回到新加坡工作了。之前是 XX（某知名国际一线品牌）的高级 HR 经理，方琳挖我过来负责员工的招聘、培训、组织发展，上个月刚入职。”

她短发，个子高瘦，气场十足。

她说话时，眼神和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骄傲，仿佛在说“我履历漂亮，我比你们高一等。”

而她在提到方琳招聘她时，用了“挖”这个字样，仿佛她屈尊来到云际是对方琳莫大的恩赐，毕竟她之前所在的集团，是全球数一数二的品牌。

我有点惊异，她初来乍到，就这样盛气凌人。

我眼神不自觉地瞥向方琳，看到方琳扯出了一抹看不透的微笑，她目光转向我说：“唐宁一个人在滨城支撑了所有 HR 工作，事事自己上手，尤其是她还亲自深入一线巡查员工仪容仪表哦。”

她顿了顿，眼神扫过梁安琪，语气平静但字字珠玑：“安琪啊，我给你手下安排了三个人，怎么没一个人负责这一块儿呢？”

会议室瞬间安静。

梁安琪的笑容僵在脸上，眼里闪过一丝恼火，但很快又堆起职业假笑：“哦，我正打算安排这个部分呢。”

说罢梁安琪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嫉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