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不要太强势了。”妈妈总说,“宁宁,你要柔软一点。”
柔软?有用吗?我是天真的安琪儿的时候也照样没什么好下场。
安稳的幸福?老天爷不肯给你的时候,跳脚也没用。
陈瀚点点头,没有继续这个令人惆怅的话题。他又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我聊起别的:公司新来的实习生闹的笑话,楼下新开的奶茶店,他那条总爱咬袜子的马尔济斯犬...
陈瀚真是个情商很高的人,他这时候,会想尽办法转移我的注意力,也许,我应该对他稍微好一点......我这样想着,不知不觉中,眼皮越来越重,最后坠入了无梦的睡眠。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时,看到陈瀚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睡得正香。他的白 T 恤皱巴巴的,一只脚悬在沙发边缘,看起来既滑稽又莫名让人心软。
我看着他,心里突然觉得,他还算是个君子。
心中对他的防备松懈了一些。
16. 我的朋友乔娜。
半个月后,乔娜回来上班了。
她回来那天,我正站在前台说事儿。一股浓郁的 Jador 香水味先飘了过来,抬头就看见乔娜踩着十厘米的 Jimmy Choo,一身香奈儿套装,脸上的妆容精致得像是要去走红毯,新做的长睫毛忽闪忽闪。
只有凑近了才能发现,她右眼睑处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青黄,被厚重的遮瑕膏掩盖着。
"早啊,唐宁。"她冲我摆摆手。那双手做过新指甲,酒红色的甲油闪着细碎的金粉,完美遮住了曾经断裂的痕迹。
我把手里刚接好的咖啡递给她:"给,消肿的,加了双倍浓缩。"
她接过时,我们指尖相触,她的小拇指在我手心轻轻一勾。
我们会心一笑。
乔娜又恢复了之前那个光彩照人、八面玲珑的样子,只是我们之间似乎多了某种心领神会的默契,无形中拉近了距离。
她在跟我工作交互上变得格外配合,甚至主动帮我分担一些任务。我们之间的沟通也变得顺畅了许多,她更频繁地分享一些她在总部听到的“小道消息”,甚至直接把他们八卦的微信聊天内容分享给我看,诚意十足。
唯一没变的是,她和陈瀚在公司里依然水火不容。两人一见面就针锋相对,互相看不顺眼。每次开会,只要他俩同时在场,气氛就会变得剑拔弩张。
我觉得非常讽刺:乔娜和陈瀚互相都觉得对方是为了利益不择手段且“没底线”的烂人。倒是有点“既生瑜何生亮”的意思。
慢慢地,我和乔娜的关系越来越近,她分享给我的各种“小道消息”也的确有助于我分析形势,牢牢地靠住方琳这棵大树。
下班后,我们偶尔会约着一起逛街。她总是兴致勃勃地拉着我去试各种护肤品和香水,还会时不时送我一些小礼物,说是“感谢我之前的帮忙”。
她把孩子从老家接回来送去了寄宿学校,偶尔我也陪她去看看孩子。乔娜在孩子面前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母亲形象,这个我曾经嗤之以鼻的“捞女” 在我眼中越来越立体丰满,我们似乎变成了超越同事关系的亲密朋友。
这日是周末,乔娜邀请我去她家里吃饭。这次她把家里收拾得干净整洁,客厅的飘窗上多了几盆多肉植物,电视柜上放着女儿的照片小姑娘穿着校服,笑容灿烂得刺眼。
"寄宿学校周末有活动,这周见不到她了,怪想的。" 乔娜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锅铲翻动的声响伴随着她哼的小调。我注意到冰箱上贴着一张课程表,每个周末都用红笔圈了出来。
乔娜做了一大桌子菜,红烧肉的香气弥漫开来,我不知道她居然有这样的好手艺。
“我是家里老大,从小就给弟妹做饭。”她开了瓶红酒。
我们酒过几巡,气氛渐渐放松下来,话题也开始变得随意。
“乔娜,你最近还跟张生联系过吗?”我忍不住问她。
她端着酒杯的手顿了顿,眼神有些闪烁,随后笑了笑,语气里带着无奈:“上次他打了我之后,大概是有点愧疚吧,给了我一些医药费。我们……就和好了。”
“和好了?”我不可置信。
她放下酒杯,目光有些飘忽:“唐宁,我快四十岁了,选择不多了。张生虽然抠门,但是他来滨城我就陪着他,他现在偶尔也给我些资助,还带着我认识人脉.......我还能怎么样呢?”她叹了口气。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的语气里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和认命,我再说什么都是苍白的。
她看了我一眼,“来,公平起见,讲讲你的感情生活。别告诉我,你是不碰男人的尼姑,哈哈哈哈哈哈哈。”她又爆发出王熙凤一般的笑声。
我心里又忍不住翻白眼。乔娜这个人真的是个.....活色生香的市井女人。
自从上次陆秉文出现在我家楼下之后,他再没找过我。我心头烦闷,借着酒劲儿,把和陆秉文的故事告诉了她,但我隐去了陈瀚的那部分,我知道她讨厌陈瀚,不想惹麻烦。
她听完后,沉默了一会儿,说,“唐宁,你知道那天我为什么跟你说实话,告诉你张生打了我吗?”
“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帮我。”
我愣住。
她笑了笑,身体凑近我,手指伸出来点在我心口,"你把这个地方藏得太深,你太保护自己。但同时你又有个最大的弱点...” 她一字一句地说,“你心软,你重感情。”
我震惊地看着她,心里一阵翻涌。
她端起酒杯,轻轻晃了晃:“你还记得卓玲的事吗?”
我当然记得。
那时我刚入职云际一年,会所酒廊的主管卓玲在公司跟下属吵架吵得很凶,没有通知我就逼着下属当天写了辞职信离职了。没几天,下属就跑去劳动仲裁控诉公司。
卓玲得知后,跑来找我哭诉,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她母亲病重,她不能丢了工作,恳求我不要把这件事捅到上面去。我一时心软,觉得也不是太大的事情,就私下去仲裁进行了调解,没惊动上层的领导。
谁曾想,那位下属当时接受了调解,后面气不过,给新加坡总部的内审部门写了投诉信。
总部的内审部门主要负责审核监督公司内部流程、财务、员工人权等各方面的事情,收到投诉后立刻组织了人员对我和卓玲进行询问。
谁知卓玲为了自保,一口咬定是 HR 让她当天就开掉下属,并指示她此事不要声张,私自处理。把锅扣在了我头上。
我百口莫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