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1 / 1)

“不是什么难事。”

“我爹娘也得跟我一起,房子不能太小。”

冯义立刻答应,眼睛热了几分,继而笑起来,一时间感慨万千,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只是道:“你当真变了许多。”

“变聪明了,是吗?”应闻隽对他一笑,把手抽走了。

冯义不置可否,指尖迅速凉下来,他怅然若失地笑笑,说不清这一变化是好,还是不好,相较于五年前,应闻隽是更聪明,更加难以掌控,让人看不透……却也更吸引人了。

吃完饭,冯义还想再送应闻隽回宋家,应闻隽却找了借口拒绝,只说被人看见不好,叫他先走。

冯义点了点头,又给应闻隽留下一串号码,叫他若有急事,就拨给他。

临走前,冯义犹豫着,话里有话道:“……赵旻那边,你最好及时抽身,这人心思不单纯,你别被他利用。”

应闻隽点了点头,说道:“我在他面前讲话一直很小心的,他问宋家的事情,我都说不知道。”

冯义摆了摆手:“我不是说这个……”

“那是什么?”应闻隽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看着冯义,不悦道,“你今日怎么这样不爽利?若不愿说,就一个字也别往外蹦,别话说一半还吞吞吐吐的,听着烦人。”

冯义不愿冒险,心道若有的事情给应闻隽知道,二人就再无再续前缘的可能。

他只好苦笑一下,随便应付了句,继而转身走了。

应闻隽盯着他的背影陷入沉思,面色逐渐冷下,拿了桌上的软布,将冯义握过的手,一根根指头挨个擦过去。最后应闻隽把软布往桌上一扔,顺手把那张写着冯义电话的便签给撕了。

抬头间见一人站在外头马路上,隔着窗子,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不是别人,正是六姨太。

她只穿了件单薄的长袖旗袍,不知在外头冻了多久,露在外面的白净腕子已经被冻红,连带着鼻头、耳垂、眼睛,都是红的,正可怜兮兮地瞪着应闻隽,带着无声的委屈与问责。

应闻隽叹口气,不明白这丫头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每次一有动静就先给她撞见,只好披上大衣,拿起围巾,转身往外走。

一出门,就把大衣披在了六姨太肩上,还要再披围巾,就被六姨太挡了一下。

“我不冷,你自己围着。”

声音闷闷的,一听就不大乐意。

她不问,应闻隽也不说,兄妹二人默默往宋家走,过了半晌,六姨太忍不住了,打了个喷嚏,亲昵地抱怨道:“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也不喊个车,仗着自己穿得厚实,就憋着坏要同我一路冻着走回去,要把我冻死,定是那小开教你的。”

应闻隽笑道:“你现在撒泼耍无赖的样子倒是和赵旻挺像的。”

六姨太轻轻哼了声。

应闻隽揽着她,替她挡住风,忍笑道:“想问什么,就问吧,别再给憋坏了。刚才看见什么了?”

六姨太苦着一张脸:“看见他摸你手了……”

“不是我说你,你老跟着我做什么?”应闻隽没回答什么摸手不摸手的事情,“你就没发现,有什么奇怪的事,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总是被你给撞见。”

“再一再二不再三,我下次不管看见你跟谁在一起,都不会担心你,跟着你了。今天债主带人来闹,老爷发了大脾气,我怕大少爷胡言乱语,再将我同他的事情捅出来,就收拾了东西在外头躲着,看情况不对我就跑,想着不当你的拖累,谁知道,我的事情没捅出来……倒是撞见你,哎,我也奇怪,怎么什么事情都能给我撞见。”

她语气顿了顿,犹豫地看着应闻隽:“你二人又旧情复燃了?”

应闻隽道:“别瞎说。我只是让他帮忙在香港找处住的地方。”

“住的地方?你表弟不是都替我们打点好一切了?为什么还要这个姓冯的替我们再找。哎,我们究竟是要去马来亚,还是要去香港,我也搞不清了……”六姨太茫然地看着他,却没有立刻听到应闻隽的回答。

天色渐渐黑下,眼前地势慢慢变低,连风也跟着大了些。应闻隽这才发现二人已不知不觉走到了金钟桥下面。他突然回想起,他与赵旻在小白楼那一夜,那时他自怨自艾,郁郁不得志,心中烦闷不堪,在赵旻身下流了泪。

赵旻以为他落泪是害怕,是对宋千兆有所愧疚,便在床上哄他骗他,说今夜一过,他二人桥归桥路归路,哪怕在金钟桥上碰见,他也定当做不认识他。

应闻隽笑了笑,侧身从那件披在六姨太肩头的大衣口袋里摸出什么。他的指尖亮起星星火光,在六姨太惊诧的目光下,一根香烟被应闻隽二指夹着,送到嘴边。

仅仅半月的功夫,就叫应闻隽熟练地吞云吐雾。他抽烟并不上瘾,只在心烦,或是思考的时候才抽。

过了半晌,应闻隽弹了弹烟灰,平静道:“我俩不是一路人,总有一天要散……我不能事事都倚仗他,不然等到散的那天,就得脱层皮了。”

他又笑着看了眼六姨太:“当然,我也不打算倚仗冯义,我在他身上栽过一次跟头。朝他讨要房子,既不是给我自己讨的,也不是拿来住的。”

六姨太似懂非懂,她跟男人上过床,却没跟男人谈过感情,听见应闻隽这样讲,也只懵懂地问了句:“哦……那你心里有赵旻吗?你爱他吗?”

第65章 65

这本是一个言简意赅,二人厮混了这样久,早就该有答案的问题。应闻隽却像被问住似的,看着桥下往前奔涌的水,直到一截香烟燃成了灰,不堪重负地被风吹落,他才猛地回神,又凑到嘴边吸了一口。

应闻隽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道:“你有试过,不论做什么事,都不需要费什么力气的滋味吗?”

六姨太想了想,沉声道:“刚嫁到宋家的时候。”

“那时老爷对我还新鲜,连带着宋家的下人也高看我一眼,什么好东西都往我这里送,我爹娘那边缺什么了,我还没开口,管家就主动派人送过去。我想去听戏,还没吩咐,车子就在外头等着我了。好像人人都把我说的话当回事,都把我说的话记在心上。”她落寞地笑了笑,假装去拢被风吹散的头发,却是擦掉眼泪,故作轻松道,“哥哥你是做大事的,这些在你听起来,可能也不值些什么,但却是我长这么大,过过最舒坦的日子了。”

应闻隽换了只手拿烟,揽住六姨太:“你问我爱不爱赵旻,在不在意赵旻,我没认真想过。我只是觉得,这个问题没什么好纠结的,不重要,因为我有更想要的了,既然想要的还没有真正靠自己得到,可能会随时失去,又为什么要去纠结一些次要的。。”

二人取暖似的依偎在一处。

“我从前把情爱真心放在第一位,是有些想当然。没尝过做什么都不需要自己费力的滋味,等尝过了,有了更想要,更有吸引力的东西,以前看中的那些,好像也没那样重要了。”

应闻隽抽了最后一口,烟蒂落在地上,被他拿皮鞋碾灭,他低声笑了笑,说道:“我现在就想日子过得舒坦些,顺心些。如果使唤一下冯义就能达到目的,为什么不呢?老情人怎么了,摸一下手又怎么了。走吧,回家了。”

六姨太被他揽着往宋府走,却隐约觉得应闻隽内心真正想要的,不似他嘴上说得那样简单,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没有想明白。

她觉得应闻隽说起赵旻,语气中总有股她读不懂的惆怅。

只有爱才让人痛苦,爱才让人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