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辰荣嘴角上扬,不由地身子微微前倾,挺直了腰。

如今两相境遇,翻天覆地,他依旧锦衣玉带,是尊贵的平昌公府之子,而昔日总是压他一头的大哥,衣衫褴褛、狼狈颓丧,向来洁净的脸庞,犹如跌落泥沼般。

陆辰荣从未觉得如此痛快过,酒过第二杯,忽然生了心思。

凌当归吃了一块芙蓉糕,抬眼看向对面的陆家二公子。

陆辰荣与他遥敬一杯酒,露出恭敬谦卑的笑容,意有所指。

凌当归挥手,让前来递话的小厮先离去。

陆辰荣资质平庸,自幼就嫉妒陆观南这个耀眼的兄长。原书中这一段,写的是陆辰荣暗中传话给凌纵,二人臭味相投,三言两语便一拍即合,在宴会上想着法的羞辱陆观南。

陆辰荣等了一会,见对面的凌纵吃吃喝喝,时不时与两旁狐朋狗友猜拳玩笑,不亦乐乎,全当什么都没发生。陆辰荣有些坐不住了,正犹豫着要不要端着酒盏去提醒一下,就见对面凌当归神色有异,趴伏在桌案上,扶额,咬牙切齿地挥袖让陆观南去对面。

也不知是不是陆辰荣的错觉,凌纵好像恶狠狠地瞪了自已一眼。

陆辰荣云里雾里,但瞧见福奴押着陆观南过来,他心中狂喜与激动,强忍着才没有笑出声来。

“给陆二公子倒酒,这是世子爷的命令,别不识好歹。”

有福奴这个恶仆在,自是不用陆辰荣开口,让别人看笑话。

他只需端坐,好好看着便是了。

陆观南也不知道自已在做些什么,只听得有人让他给陆二公子倒酒,他便照做了。

“兄长啊兄长,你也有今日。”

陆辰荣得意地眼珠发红,语声很轻,微微战栗。

“从前顾着你,这府上从不栽种桂花,也从不以桂花入酒。我算是明白了,什么叫今时不同往日。还得多谢兄长教诲啊,以身作则,真是好兄长。”

陆辰荣还是没忍住,笑了一声。

陆温白向诸位宾客敬酒,见陆观南在这儿,愣了一下,随即重现笑容,“二弟,我敬你一杯,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兄长这是什么话,我们本就是一家人。”

陆辰荣端起酒盏,是空的。

他扫了一眼陆观南,轻敲桌子。

福奴识趣地勒令陆观南,“还不快给陆二公子倒酒?二位公子莫怪,府上的奴隶不怎么懂事,世子爷回去会好生教导的。”

陆观南照做。

陆温白犹豫着问:“二弟,他怎么在这?若是爹娘知道了,会不会不好?”

“兄长不必担忧,这是世子爷借我的下人,就倒倒酒而已。”陆辰荣面带骄矜之色。

陆温白接过身后小厮递来的酒盏,刚要饮下,忽听一道尖锐的高声,打破原本喧闹和谐的氛围。

“大公子,酒有毒!万万不能喝!”

此言一出,震惊四座,屋内静了一霎,随后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喧哗阵阵。

报信的是平昌公府的管家,带着一个年轻的小厮。

二人气喘吁吁,老管家急得满头大汗:“大公子,这酒有毒啊!”

陆温白闻言大吃一惊,没拿稳酒盏,“啪”地一声,酒盏砸落在地,令众人惊声连连的是那酒液触及地面,竟然发出了“滋滋”的声音,翻滚着沸腾着气泡,橙黄色的桂花酒颜色似乎也变得更深了。

“怎么回事!”

魏氏和陆渊匆忙赶到,见到这一幕,脸色大变。

老管家将事情和盘托出:“回公爷的话,这是白马楼今日来帮厨的小伙计,突然找到老奴,说他看见有人偷偷摸摸地去给后院中的酒坛子里撒药粉,那酒坛子是特意为大公子准备的。老奴派人去查看,才发觉酒已经被舀过了,老奴因此赶紧来禀告大公子……幸好,幸好……”

老管家心有余悸,擦了擦汗。

事发突然,又有人证物证,众人不疑有他,纷纷询问白马楼的小伙计,“那个下毒的人长什么样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敢在平昌公府的宴会上下毒!”

小伙计也未曾见过这么大的场面,吓得发抖,咽了好几口唾沫,指了指陆辰荣旁边的陆观南。

“是他!那个人跟他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身形也一样,我上前阻止,他还动手伤了我!”

又掀起一阵如暴雨般的哗然。

陆观南额角猛跳个不停,周身血液凝固,时而滚烫,时而冰冷,只听得周围一万根针落地的声音,针针扎在眼睛里,只见得每一张别有意味的面庞,似笑非笑,似怒非怒。

“陆观南啊……呵呵,从前都说陆大公子端方守礼,没想到竟做出这种恶毒凶狠的事情。”

“不知道心里有多嫉妒,都快恨死了吧……”

“不过话说回来,平昌公府对他已是仁至义尽了。白白抚养他一个假货,最终也只是将他赶出府,结果他倒好,恩将仇报,反而向人家真正的陆少爷动手,真是黑心肠啊。”

……

他知道,他早就知道的,他就是一个笑话,一只蝼蚁,任何人都能轻易踩死他,可是所有人都偏偏不去踩,高抬贵脚,他们看戏似的欣赏着他落叶一般的命运,践踏、欺辱,高高在上。

陆观南嘴唇翕动,干裂的嘴唇撕裂了一道口子,渗出血珠,他抬手抹了抹,刚抹掉,又迅速冒出了血珠,他抿着下唇,咽下这血腥味。

“你好大的胆子!”

陆渊今日这才正眼看陆观南。

陆温白脸色惨白,躲在魏氏身后,“娘亲,是不是有什么……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