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1 / 1)

这是贤内助对他的提醒,告诫他小心驶得万年船。他含笑应了,两个人复又温存了片刻,才换了衣裳,到茂园向太夫人和王妃请安。

一家人团聚,自有流不尽的眼泪和庆幸,太夫人在他脸上抚了又抚,哭着说:“我的大孙子受苦了,受了好些的苦啊……”

李臣简顺势跪下来,“是孙儿不孝,害得祖母和母亲担忧了。”

王妃忙上来搀扶,一径说着:“长辈们什么也不稀图你,只求你平平安安的……就快是当爹爹的人了,往后行事要更加小心,记着一家老小全指着你呢。”

再多的话就不必叮嘱了,大家和乐地聚在一起吃了顿团圆饭,也算弥补了除夕夜不得团聚的遗憾。

席间王妃提起,说:“今日亲家夫人登门,替惠存和向序说合,这件事我还没应呢,想听听你们的意思。”

边上的惠存已经飞红了脸,支吾着:“阿娘做什么这个时候说起这件事来!”

王妃笑着说:“这也是好事,怎么现在说不得?你哥哥回来了,自然要问过你哥哥的意思,我瞧着,向序这孩子真是不错,你们不在家这段时间往府里送年货、默默帮着打点外头,也算患难之交,这样的孩子,比起耿家那小子可说强了千万倍。”

提起耿家,太夫人想起来问:“他们勾结楚国公的事,朝中下令追究了吗?”

李臣简说是,“大理寺已经开始彻查了,家中一干人等也全收监关押起来,只等审完就行发落。”

惠存关注的东西永远与人不同,“看来徐香凝还算运道高,要是留在耿家,这会儿福没享到,反而跟着下大狱了。”

所以一切冥冥中自有定数,究竟该过怎样的日子,老天都替你筹划好了。

王妃不甘心自己的问题被他们打断,急着说:“怎么又扯到耿家头上去了,我还在问惠存和向序的婚事呢。”

李臣简认真思忖了下道:“向序为人正直,是个可以托付的人选。若是姨母家当真有结亲的意思,我看就应下了吧,惠存跟着他,错不了的。”

王妃迟疑,“就是关系有些乱,往后哥哥妹妹的,见了面可怎么称呼!”

云畔笑道:“还如以前这样称呼就好,谁也不占谁的便宜。”

王妃又打量惠存,“到底还是要惠儿答应,光咱们说好,管什么用。”

大家都看向惠存,料定姑娘家害羞,不免要推脱一番。可谁知她虽有些腼腆,但绝不惺惺作态,直率地说:“我觉得向序很好,没什么可考量的,阿娘别问我,答应了吧。”

大家都笑起来,太夫人道:“我家惠儿的脾气就是爽利,办事不会拖泥带水,很有她爹爹的风范。”

既然都议准了,那等到局势稳定下来,就可以过礼了。

饭罢回去的路上,两个人并肩走着,李臣简说笑,“没想到最后竟是向序作配了惠存,这段姻缘倒是玄妙。”

云畔道:“早前我们为你奔走,我心里就隐约觉得这两个人很相配,如今金姨母出面做媒,想必姨母那头已经商定了。咱们两家渊源颇深,现在亲上加亲,至亲更不用分离,逢年过节大家还在一处,那多圆满!”说起金胜玉,又想起个好消息来,“忘了告诉你,金姨母有喜了,比我们的孩子略大几日,将来甥舅一同长大,两个人也有个伴。”

李臣简讶然,“岳父大人真是老当益壮!”自己在他们之前成亲,孩子竟比他们还小,怎么能不抒发这番感想。

云畔嗤笑,“快别胡说!爹爹能再有个嫡子是好事,金姨母那样的性情,将来一定能将孩子教导好。”

李臣简也赞同,“金姨母性子刚烈,有孩子维系着,两个人才能真正过到一处去。不过这次岳父大人能奋不顾身来西角门子营救我们,实在让我意外。我与他同朝为官多年,知道他向来明哲保身,没想到这回竟有这样的胆量。”

“终究念着骨肉亲情吧。”云畔道,“今日金姨母和爹爹一起来府里探望我,我看金姨母对爹爹和软多了,想必也是因这件事,对爹爹另眼相看起来。”

到底人的脸面和尊严需要自己去经营,你立起来了,人家敬你,你立不起来,人家鄙薄你,也是应当。

两个人慢慢踱回内寝,洗漱过后登床睡进香软的被褥间,他由衷地感慨:“还是家里的床榻舒服,躺下后什么都不用去想。”

云畔侧过身来,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轻声说:“往后夜夜归家,夜夜在我身旁,我就别无所求了。”

她的话触动他的心弦,他靠过来,恋恋不舍地吻她,唇齿相依间带出多少情愫与颤抖。

渐渐呼吸不稳,渐渐生出别的绮思来,想做更进一步的事,却被她劝阻了。她小声道:“王提领说了,孩子还小,胎没坐稳,不能莽撞。”

他哦了声,立刻偃旗息鼓,“是我糊涂了。”

那就探过手臂让她枕在臂弯,外面再多的腥风血雨,只要能闻见她身上的香,就什么都不重要了。

第二日上朝,龙椅上果然空无一人,陈国公立在阶前主持政务,说李禹简不臣,官家受惊,病势凶险,宣读了李禹简的罪行后,对卢龙军一干将领进行了褒奖,并恢复了李臣简的爵位。

文武大臣们都不糊涂,眼下局势明朗,官家的后继之人不用言明,已经显而易见了。

又是一派众生相,往日依附陈国公的人喜上眉梢,不慎投靠到李禹简门下的人灰头土脸,大约再过不了多久,朝中就会有新的变革了。

散朝之后,从大庆殿出来,漫步在长直的甬路上,低头竟见砖缝中长出一棵细小的青草,李臣简脚下顿了顿,仔细看了两眼。

身后舒国公追上来说:“梅芬和赵重言大婚的日子定下了,就在下月初二,你回去带话给巳巳,让她知道。”

李臣简道好,拱手向他道贺,“恭喜姨丈。巳巳这几日一直在念叨,说因我们的事,弄得梅娘子婚期延后,实在对不住梅娘子。现在日子定下了,她必定很高兴,我回去之后一定将话带到。”略顿了顿问,“前些天金姨母来说合亲事,我也不便问向序,只好向姨丈打听,不知向序心里怎么想?”

舒国公哈哈笑道:“这回是板上钉钉了,家下已经在筹备聘礼,不日就到贵府上下聘。向序这人你知道,素来木讷,他母亲说起定亲的事,他总是推三阻四,这回却不一样,当即就说很好,你看看,可是巧了!唉呀,早前你与他妹妹没成,如今你妹妹却与他成了……”边说边美滋滋托了托双臂,“缘分真是妙不可言啊。”

李臣简笑着说是,“他们俩打过几回交道,想来已经相熟了,彼此生了好感,婚事就顺理成章了。还请姨丈快快预备过礼,家下祖母和母亲都盼着呢。”

舒国公点头不迭,“一定一定,已经差不多了,就在明后日。”

彼此又闲谈了几句,方各自登上马车。李臣简专程往乳酪张家去了一趟,买回了他家的酥山和大小软脂,到家后让云畔一尝,女孩子的口味果然很近似,她也觉得酥山名过其实,还是这软脂更好吃。

一切都井然有序,一切都在逐步圆满,次日舒国公府上果然来纳采了,妆点着五色彩缎的十抬聘礼,里面绸缎首饰聘金、酒黍稷稻米面,每一样都不敢怠慢。

金胜玉是第一回做大媒,却也像模像样,进门和主家行过礼,掖着手高声道:“敢纳采。”然后示意赞礼将大雁交到了李臣简手上。

一般纳采之后问名、纳吉都在当天完成,之后再挑选族中有头脸、有官职的男子来送婚书,但舒国公和明夫人都是急性子,舒国公当即表示,向氏族中没有比自己和向序官衔更高的亲戚了,反正今日来都来了,直接呈上通婚书,这事儿就成了。

于是出现了自己给自己送婚书的有趣场景,向序恭敬将一个楠木盒子呈到王妃手里,王妃接过来,笑着向堂上众人宣读:“向君?掳祝撼つ心暌殉闪?,未有婚媾,承贤次女温惠淑慎,四德兼备,愿结高援。谨因媒人江金氏,敢以礼请,脱若不遣,贮听嘉命。”

众人纷纷给向序道贺,向序是读书人,并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阵仗,只好红着脸,一一向众人还礼。

不远处的花厅里,惠存踮足观望。自己允下的婚事,相较之前的父母之命,当然要称心得多。

云畔看小姑子灼灼盯着堂上过礼,不由发笑,“姨丈姨母都是爽快人,今日就交换婚书,难为我们公爷,还要现写答婚书。”一面拿肘弯顶顶惠存,“你如今心下什么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