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郑渊已经回到妖国，”裴少游皱着眉，“光武帝一统天下，可以说天下归心，最后一战与其说是战争，不如说是巡视，光武帝在回程时身体崩坏，没来得及留遗诏便驾崩，但他的遗体失踪了，和遗体一块儿失踪的，还有郑皇后。”

“是不是有一种推测？”神宗皇帝盯着裴少游，“郑皇后带走光武帝的遗体？”

沉默片刻，裴少游坦然的看着神宗皇帝，“光武帝驾崩后，在半个月内，除明宗皇帝和庐平王外，其他的皇子尽数被杀，他们的死因都是内脏结冰而亡。”

“那是黑龙族的秘技，”白狸兴高采烈，这段故事是他在人界听过最好听的故事之一，“如果不出意外，郑渊和郑皇后是黑龙的后裔，他们的血统不纯，否则爷爷应该让他们回归神域。”

“以臣推测，郑皇后担心光武帝突然驾崩，明宗皇帝无法顺利登基，在回归妖国之前，便断然……。”

“不是我娘下的手，”声音响得极其突然，裴少游和徐即立刻闪身，一前一后挡在神宗皇帝身前，白狸盯着黄铜棺材，显然声音来自黄铜棺材内部，“如果你不害怕，我在有妖小馆等你们。”

带着神宗皇帝回到有妖小馆，刚刚才在廊屋坐定，一个青衣的老者微笑着上门，白狸看看他耳后的铭纹，“爷爷让你进了青森灵墟？”

“是，”青衣的老者冲白狸五体投地行过礼，“娘死后，青森大神找到我，说该回家了，我便随他回了青森灵墟的黑石崖，和族人生活在一块儿。”

他口中的娘，应该是郑皇后，桃夭君奉上清茶和点心，坐在白狸身后，青衣老者对桃夭君微微一笑，“青森大神很感激您能包容青龙大神。”

“我一直奇怪，青森大神关闭青森灵墟是不是因为终于赶走了青龙，不想他再回去，”桃夭君丝毫不给面子，“这么多年，青龙从没回过青森灵墟。”

老者一愣，“青龙大神几乎每天都会回去，白狸大神出生那一日，他抱着白狸大神在青森灵墟上空飞了十几圈。”

桃夭君立刻盯着白狸，“青森灵墟的入口是不是在永生寒潭？”

“是，”白狸点点头，一口一个肉包子，“你们不知道吗？”

“我们知道有用吗？”桃夭君怒火中烧，“永生寒潭除了你和青龙还有人能进去吗？就算青森灵墟是无相山的入口，难道我们连入口在哪儿都不配知道？”

“爷爷说你们也从来没找过啊！而且我带你去过，”白狸喝口水，“你不是嫌太冷了……。”

桃夭君一跃而起，“你也没告诉我那就是青森灵墟，如果知道，就算冷死我也要留在那里，我不管，下次回去，你一定要带我去。”

“好吧！”白狸翻个白眼，把手里的茶壶递给桃夭君，“我还要喝水。”

老者见神宗皇帝一脸迷茫，微微一笑，“青森灵墟是龙族的神域，是妖界七大神域中最神秘的地方，传说青森灵墟是众神之神居住地无相山的入口，自上古时期，便是由龙族镇守，没有龙族的引领，就算是妖神也不能进入。

龙族有青、白、黑、红四系，青系的龙族是青森灵墟的主人，我们一族是旁系，负责镇守黑石崖，白狸大神是青龙和凤凰的混种，是未来的众神之神，青龙大神带他回来的时候，我第一次看见无相山的入口。”

“什么？”桃夭君又是一声尖叫，“无相山出现了？”

“是的，”老者点点头，“青龙大神出生的时候，无相山就出现了，他带白狸大神回去的时候，无相山的入口也出现了。”

气恼的坐在白狸身侧，桃夭君忍不住询问，“你上次说带我去看金莲，是不是长在无相山上的无相金莲？”

“是啊！”白狸张嘴正要咬包子，却被气恼的桃夭君一掌打掉，白狸无辜怕看着桃夭君，“是你自己嫌冷的。”

“我不怕冷了，”桃夭君气得满面通红，“就算冷死，你也要背着我上无相山。”

裴少游见话题越扯越远，忍不住轻咳一声，白狸和桃夭君不再争执，老者对神宗皇帝微微一笑，“杀掉光武帝子嗣的，是他们自己。”

这说法简直匪夷所思，神宗皇帝面上立刻浮现出疑惑，老者手指微动，指间出现一滴黑水，“这是黑石崖的黑水，里面有无相金莲的花粉，无论人还是妖，喝了之水，只要说谎，内脏就会结冰。”

神宗皇帝大吃一惊，老者叹息道：“光武帝驾崩时，大局初定，但除庐平王外，其他的子嗣均已成年，大半跟随光武帝南征北战，在军中极有威望，我娘和灵忧为试探他们是否真心辅佐明宗皇帝，便在他们饮下的酒中滴入黑水。”

说到这里，老者微笑着看着裴少游，“能猜到他们真正的死因吗？”

第30章 龙血迷局（9）

“你们一定让他们许下誓言，永远辅佐明宗皇帝，不许有异心，并且说酒中有毒，如果来日违反誓言，便会中毒而死，”裴少游眨眨眼睛，“他们心存反志，郑皇后和灵忧都是女子，明宗皇帝在军中全无威望，他们自然不愿饮酒，但他们并不知道郑皇后是妖，所以你出手杀了他们。”

老者叹息着点点头，“几百年来，那日的情景恍然还在眼前，他们身怀利器入宫，老七激愤之下，然后抽刀直劈我娘头顶，明宗皇帝惊骇交加，飞身挡在娘身前，更可怕的是老九，他竟然携带冲天雷入宫，眼见得冲突一起，立刻将冲天雷扔出，乾坤殿烧成一片火海。

我听见十一的哭声，再睁眼时，娘已经现出妖身，她将我们护在怀里，带着我们逃出熊熊燃烧的宫殿。

明宗抱着刚刚出生的十一，挡在我们身前，他是人族，而我是半妖，虽然他只比我大两岁，但当时我如同人族两岁的幼童一般，在光武皇帝南征北战期间，一直都是他照顾我们，在我眼中，他是哥哥，也是父亲。

他们逼迫明宗皇帝交出玉玺，然后自尽，几百年了，我忘不了他们凶恶的神情，我看着火鸦从老八手中射出，射向娘，明宗皇帝将十一抛给灵忧，飞扑到娘身前，硬生生帮娘挡住火鸦，我一声咆哮，显现出妖相。

那是我第一次显现出妖相，他们惊恐又疯狂，我看见火鸦筒对准我，明宗皇帝挡在我身前，他说我是他弟弟，虽然是妖，但永远是他弟弟，他可以放弃皇位，也可以交出玉玺，只有一个要求，让娘和灵忧，带着我们回到妖国。”

说到这里，老者从袖中取出一个玉筒，他轻轻的放在神宗皇帝身前，“这是光武帝的遗诏，他临终前交给明宗皇帝的，在最危急的时刻，明宗皇帝都没有拿出。”

神宗皇帝轻轻展开玉筒里的遗诏，遗诏很简单，传位给明宗皇帝，斩杀不服的子嗣，显然，光武帝已经预想到会有这么一日。

“明宗皇帝念兄弟之情，但他的兄弟并没有情义，”老者仍在微笑，他用最温和的语气说着最残酷的往事，“他们当然不同意，他们以为自己手握重兵，朝中党羽众多，明宗皇帝就算不放弃皇位，也绝对当上不皇帝。”

“鳞甲军呢？”神宗皇帝有些紧张，就算明知道结果，但他仍然因为紧张微微颤抖，“鳞甲军不是在郑皇后手上吗？”

“那是妖兵啊！”老者笑了，“爷爷回妖国的时候，已经把他们带回妖界了，“娘为了给光武帝继命，妖力损耗极大，回复妖相带我们飞出乾坤殿后，她的妖气几乎消尽，虽是如此，她仍然竭力的保护灵忧和十一，她让灵忧带着十一立刻离开。

灵忧没有走，她嫁给光武帝是被逼的，但娘和光武帝对她极好，尤其是娘，娘在人界流浪百年，对于人性实在太过了解，人实在太复杂，没有的时候想要，有的时候又会嫌弃，娘用自己的理解尽力的去温暖周围的人，可惜她失败了，她唯一温暖的，感动的，只有同为妖的灵忧。”

说到这里，老者轻声叹息，虽然那叹息不带任何感情，只是下意识的一个人族会做的动作，裴少游立刻明白，对于妖来说，感情过于复杂，这老者想必也是数百年才领悟出，但他不可能像人一样感慨，“我看着明宗皇帝身上燃起火，我第二次发出咆哮，包括乾坤殿在内，所有的人和物都被玄冰包裹，他们都死了。”

说到这里，老者低下头，喝一口水，露出头顶半白半黑的龙角，“我没办法再回复人相，娘便决定带我和十一回妖国，她把大晟和明宗皇帝托付给自告奋勇留在人界的灵忧，带着我们回到流冰海。

我们在流冰海生活得很幸福，娘每年都会带十一回人界去看灵忧，回来她就会告诉我，明宗皇帝做了什么，人族没有战祸，过得越来越幸福。

武宗皇帝登基后，灵忧已经老了，娘带着十一把她接回流冰海，在生命的最后几十年，她们过得很幸福。”

听完整个故事，一直没有作声的裴少游抬首看着老者，“光武帝的遗体在什么地方？”

“流冰海，”老者微微笑着，“娘死后，就葬在他身边，那个时候，他死了已经百年，我们把灵忧送回永州，葬在昌扈王身侧。”

“你说的十一，”裴少游犹豫一会儿，“现在还活着吗？”

“她嫁给了流冰海的红龙，六十年前已经去世，她葬在娘身边，”老者似乎很奇怪裴少游问出这个问题，“十一和我都是半妖，但十一是灵鸟族，比起神族，他们的寿命要短暂得多。”

“灵忧回流冰海之后，你们再没回过人界吗？”裴少游皱着眉，“灵忧和昌扈王的坟墓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