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白狸火冒万丈，叉着腰，“喂，滚上来，问你什么说什么？不然就吃掉你。”

玉伶儿果然从水缸底浮上来，紧紧的蜷缩成一团，裴少游深吸一口气，“今日是不是有人袭击画船，白蛇仓促之间将你藏在蛋壳之中推入水中。”

缸内传来脆弱的声响，应该是玉伶儿的鳞片互击发出的声音，包括桃夭君在内，谁都听不懂这声音表达的是什么。

玄夜伸手指着蛋壳内，“这里有字，大神，您看是什么？”

“人的字，”白狸在玄夜头上一击，“你在人间那么多年，你竟然认不出？”

揉着自己被打痛的头，玄夜抱怨，“您是大神，您都认不出，怎么怪我？”

“金浩，”裴少游不待白狸和玄夜争执，“去北锣鼓巷，要快。”

半个时辰后，一个满面皱纹的伞匠被带到大理寺，他有些不安，粗糙的双手一直在衣裤上擦着怎么也干不了的汗。

“官爷，我们一家都有通行证，”苗十七紧张的解释着，“我们是被许可生活在人间的。”

“通天渠画船的白蛇，”裴少游开口时，认真观察着苗十七的神情，见他一脸的茫然，显然不明白裴少游为什么会提起这个，“说玉蛇一族分为十三支……。”

“十一，”苗十七脱口而出，随即一愣，“官爷，我就是玉蛇族的第七分支，我们玉蛇族只有十一个分支。”

第9章 妖胎（9）

看着缸里的玉伶儿，苗十七脸上浮现出诧异的表情，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翠绿的竹筒，然后小心翼翼的倒一滴竹筒里的绿液进入水缸，玉伶儿立刻浮上水面，贪婪的吮吸着绿液。

“官爷，”苗十七后退几步，“这孩子的胎衣能让我看看吗？”

金浩立刻把那个腥臭难闻的玉蛋壳交给苗十七，苗十七毫不在意，他小心翼翼的抚摸着蛋壳，众人立刻看到蛋壳上出现诡异而又繁杂的花纹。

待花纹覆满整个蛋壳，苗十七将蛋壳放在水缸之上，一道道绿光快速闪过，玉伶儿的身形快速增长，直到绿光完全消失，玉伶儿已长至金浩手腕般粗细，通体透明，如同上好的白玉。

“这孩子是第十支的，”苗十七看着裴少游，“没有妖气的滋润，他在人间活不到变幻成人形那一日，今日夜间，人妖通商的商市将要开启，我们要将他送回妖国。”

裴少游点点头，金浩送上信函，“这是大理寺开的临时通行证，里面有白狸的信函，妖国应该能接纳他。”

话音未落，苗十七五体投地，双手高高举过头顶，金浩哭笑不得，将信函交到苗十七的手上，后退至裴少游身后。

毕竟在人间日久，苗十七已然猜到裴少游的用意，“官爷找我，一定有事询问，娘子在大理寺外等候，我想将这孩子交给娘子，她是我族族长，定能妥当安排好这孩子。”

挥挥手，等候在外的孙千立刻带领几个捕快跟随苗十七而去，直到这时，站在屏风后的白狸才走出，裴少游和金浩一愣，白狸已幻化成一个红发蓝眼的少年，“这帮家伙如此麻烦，我若以真面目示人，便无法参与此案。”

正说话间，一个捕快引着苗十七又重新回来，看见白狸，苗十七礼貌的对他点头行礼，显然他能感应到白狸身上可怕的妖气，但在大理寺任职的妖都是精挑细选过的，所以苗十七没有丝毫怀疑。

“官爷，您有什么要问的，尽管开口，”苗十七坐在堂中，脸颊上的鳞片若隐若现，“我们玉蛇一族奉妖皇之命到人间学习技艺，便视人间与妖国为共同的家乡。”

裴少游看他说得认真，眼神真挚，和白蛇妖一模一样，充满感激，思索片刻，便决意实言相告，“城中连发命案，有八名孕妇在前夜丑时腹痛难当，死于非命，但她们腹中胎儿尽数失踪，同时，我们在孕妇腹中发现这些碎片。”

金浩立刻奉上那一盘碎片，苗十七俯身细细查看，随即脸色大变，“官爷，这些碎片上并无我族族人的气息，反而上面充斥着人类血肉的气息，但从纹路看，却是属于第十支以及第三支的，我族因体质特殊，从未与人族通婚。”

“你说的体质特殊，可能详细解释？”一直默不作声的宋伶突然开口，若是其他官员，他绝对不敢，但裴少游与他交情极好，从不介意他越界，“例如说，人族怀有蛇胎？”

“是，”苗十七很认真的点着头，“我们玉蛇一族的胎儿，和其他族类不同，胎衣不仅仅为胎儿供给养份，还能帮助母体吸收日月的精华，滋养母体与胎儿，但是胎儿一旦成熟，母蛇就得立刻吐出胎衣，否则胎儿在腹中孵化，就会以母体为食……。”

话音才落，站在一旁的捕快和宋伶立刻弯腰呕吐，那八具女尸肚腹空空，难道是她们腹中的胎儿已将她们的内脏尽数吃空，所以她们才腹痛难当，然后口唇大张？

就连裴少游都觉得恶心，但苗十七神情不变，“看诸位官爷的情形，尸体应该和我说的情况相符，不知我是否能看看尸体？”

“可，”徐即的声音响起，他身后跟着一个蓝发蓝眸的青年，身材高大，左手覆着黑色的鳞甲，足蹬鳞甲靴，看上去威风凛凛，一张漂亮的脸，似乎覆盖着玄冰，没有一点儿表情。

和其他人一样，他才看见白狸，立刻五体投地，“缉夜见过妖神大人。”

“妖神？”白狸一眼被识破，立刻恼羞成怒，“谁是妖神？妖神在哪儿？”

还在抵赖，桃夭君笑眯眯的扛着草垛站在庭院中，“大神，大神，属下已经做出糖葫芦……。”

坐在庭院中，一边吃糖葫芦，一边骂桃夭君和缉夜，“你们眼睛瞎吗？我都幻化成其他人形，你们非要一口道破？怎么？显得你们妖力高深？”

桃夭君不着痕迹的看一眼裴少游，裴少游立刻会意，“我们现在去敛房，白狸，你……。”

一个飞跃，白狸落地的时候，又幻化成另外一个人形，一边走，一边不忘交待桃夭君，“老木，你以后别做了，难吃，让裴少游买，我是他徒弟，他的俸禄就应该给我用的。”

“是，”桃夭君笑眯眯的抱着草垛，回身看一眼徐即，“徐大人，您要不来一根？”

看着那些奇形怪状的糖葫芦，厚厚的黑色糖霜，也不知道桃夭君用什么东西做的，徐即立刻面色大变，“不了，我的年纪已经不适合这样的食物。”

走到敛房外，宋伶正要引鹿十七进去，鹿十七从袖中取出一个竹筒，“这里面是我族特制的线香，可以感应胎儿的气息。”

裴少游示意捕快警戒，与白狸先后走进敛房，鹿十七已经点燃线香。

没有任何的气味儿，一道浅浅的灰烟笔直的直冲屋顶，鹿十七脸上的鳞片突然张开，发出金属撞击的声响，裴少游立刻将宋伶推出敛房，手一抖，已经拉出腰间的软剑。

“官爷无需惊慌，”鹿十七却转过身，此刻他的脸已经呈完全的妖相，鳞片覆盖着全脸，鼻子只剩两个孔，嘴唇也只有一条线，腥红的蛇信随着他说话的声音一吞一吐，“我已查看过，这些尸体上并无我族妖气，但这些女子的内脏，的确是被胎衣内的怪物食尽。”

敛房外立刻响起呕吐声，鹿十七熄灭线香，他的脸重新化为人相，“官爷，此事过于怪异，适逢今夜商市开启，鬼婆现身，官爷可随我一同前往。”

第10章 妖胎（10）

金浩跟随鹿十七回家准备，裴少游查看完房中女尸，转过身，却见白狸抱着手看着自己，“怎么了？”

“刚刚有危险，你为什么先救宋伶？”白狸横眉冷对，“我也在，你为什么不救我？”

所有人一愣，这家伙妖力无敌，打遍大理寺，不，打遍人间与妖国无敌手，他能有什么危险？

裴少游早知道和白狸讲道理是不可能的，他只能叹口气，伸手揽住白狸的腰，从敛房飞跃到庭院中，却差点儿撞到匆匆赶来的俞鸿飞。

一脸不解的看着裴少游，俞鸿飞显然有些生气，案情复杂，他竟然有心情和白狸在敛房玩耍，但刚刚得知的消息紧急，顾不得其他，“少游，九门府遣人前来传信，火中死亡的皆是画船上做工的人族，并未发现妖族的尸体。”

裴少游一惊，俞鸿飞继续道：“九门府的仵作验完五成的尸体，发现死去的人族并非完全是被火烧死，他们的脖颈处都有牙印，而且体内全无半点儿血液，似乎是被人吸尽鲜血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