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板后有一道小门，裴少游干咳一声，“之前都是师父身先士卒，锻炼这般久，不如……。”

话没说完，白狸已经抓住他的腰带，用力一扔，裴少游已经撞开小门，身体如落石一般直直向下坠落，他暗叫不好，立刻抱住头，幸好在落地之前，白狸已经接住他，将他放在地上。

这是一个极深的坑，坑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裴少游循着味道过去，只见角落是一堆人状的腐肉，看上去已死去多时，只不过皮肉虽在腐烂，但还未完全白骨化。

虽然用布巾裹住口鼻，但腐臭味儿仍然令裴少游不住的想呕，他不由佩服宋伶，眼光转动，腐肉下似乎有东西，用软剑将东西挑出，那是一枚金底的玉板指，用布包着板指，只见金底上镌刻着陆知霖三字。

接到信号的捕快立刻涌进屋内，金浩冲在最前，闻到裴少游身上的味道，立刻捂鼻冲到屋外干呕，片刻之后，金浩周围都是干呕的捕快。

根据裴少游的指示，两队捕快直扑朗府和教坊司，果真在朗新月和琴音屋中发现暗门，幸好案发不久，朗新月和琴音还未死，立刻被送回大理寺救治。

在糯米水中浸泡一个时辰，裴少游才觉得自己身上的尸臭完全消失，立刻去见陆青鸢，“这个板指……。”

“是我父亲的，”陆青鸢眼眶一红，“这么说……。”

“你说得没错，”裴少游坐下，“我们在他房中发现一间暗室，暗室中有一具腐尸……。”

陆青鸢仰起头半晌，强行把眼泪逼回去，“新月和琴音找到了吗？”

“找到了，”裴少游一直没问他和朗新月和琴音的关系，“她们还活着，目前大理寺救治。”

“我与新月签订婚书的当日，她便告诉我，她心有所属，”陆青鸢的声音微微的发抖，“是个女子，琴音，而她已经帮琴音赎身，只待寻找机会，她们便会离开汴京隐姓埋名的活下去，我的心是鹤奴的，本不想娶她，听她这般说，便实言相告，与她约定，大婚之后，借去外州出公差的时机将她和琴音带走，每月朗大人留宿刑部，我便会送新月去见琴音。”

第12章 人皮下的憧憬（1）

朗新月和琴音醒后，女捕快立刻对她们进行问询，可是这两人均不知发生什么，只知道自己醒来便被困在那个土坑中，无论如何呼救，均无人理睬。

而夜宴上被发现假官员总共七人，其中就包括吏部侍郎朗康宁，只不过虽然有青龙在场，那些披皮的怪物虽然没能逃走，但被围住之后，那些怪物齐齐服下药物，瞬间化为一滩一滩臭水，唯一的收获就是找到被替换的官员。

八名被替换官员的事情处理得极秘密，裴少游只知道陆青鸢被送往妖国与鹤奴团聚，据桃夭君打听来的消息，他在妖国的缉妖司任职，每日打马缉妖，和原在那里的人和妖相处得融洽，上下一片好评。

朗新月和琴音按陆青鸢的承诺被秘密送往澄州，两人开了一家衣铺，售卖鹤翎织的衣服，听说生意极好，

这是裴少游办理案子以来最温暖的结局，随着连场大雪将汴京淹没，市井之中关于人皮怪物的传说也逐渐被压制下去。

坐在暖桌边，裴少游一张一张的查看着人皮案的的卷宗，他觉得这案子没完，白狸盖着裴夫人新制的棉被躺在他腿上睡得正香，玄夜一边吃桔子，一边书写功课，再过十日是太后的圣寿，再加上新年，凌烟阁的夫子布置一堆功课后放众人出宫，只等来年二月再继续课业。

桃夭君和晴雪君坐在廊下烤着水豕的肉，这是永生寒潭的水流经不烬山的万焰洞后汇入永生湖中，所以湖中的水豕肉极为鲜美，这是黑凰听青龙说人界的伙食量少，特意安排人送来补充白狸的，这也大大的减轻了裴少游的压力，所以几个月以来，裴少游抠抠搜搜，终于存了三两银子的私房钱。

傍晚时分，宋伶自妖学馆回大理寺，被裴少游叫到有妖小馆吃烤肉，裴少游自被陆知霖的腐尸熏得半月不想吃肉，便想将宋伶调出大理寺，不让他再当仵作，但宋伶说仵作是他的家传手艺，不能放弃，再加上大理寺新招十几名仵作，桑延让宋伶负责培训，并且撰写验尸手册，不再出现场，裴少游才放弃，但闲不住的宋伶又应裴校的邀请，到妖学馆为小妖们讲解药理常识，整日的忙碌，到比之前见面少了许多。

将烧好的碳炉交给宋伶，裴少游推给他一杯米酒，“还好你来得快，再来晚些，白狸和玄夜可就把肉吃光了。”

白狸冷笑一声，“你不是让老木私藏了一块吗？”

裴少游毫不在意被揭穿，“反正你和玄夜没吃饱，再吃一顿不是更好？”

重新滑进被窝的白狸躺在裴少游的腿上，又闭上眼睛，自入冬开始，白狸就懒洋洋的，据桃夭君说，不烬山终年炎热，几乎没有冬天，更不会下雪，而白狸在妖国的时候，黑凰担心他不习惯，安排朱雀族的四只护卫雀在妖都上空盘旋，白狸在妖都那半个月，妖都每日都炎热如夏。

天气转凉时，那四只护卫雀进入人界，白狸在裴少游的要求下，严禁他们改变人界的自然规律，所以那四只护卫雀已经回到妖域，因为这样，裴少游本想咬牙给白狸买件大毛的衣服，结果站在店铺外，听说一件狐裘，最劣等的竟然也要一百两银子，看看手里那三两碎银，立刻落荒而逃。

宋伶微笑着提出一个包裹，“是我来得晚了，这是我娘留给我的，我不怕冷，用不着，请夫人带着小怜改了改，给大神穿。”

那是一件用兔皮缝制的小袄，用灰色和白色的兔皮拼凑而成，经裴夫人和小怜的巧手，不仅颜色协调，而且还别有美感。

穿上小袄，白狸和玄夜分走一半的烤肉，剩下的量也够裴少游和宋伶，宋伶一边吃，一边讲述在妖学馆的趣事儿，

宋伶除仵作及医理外，本不擅口舌，但妖学馆着实有趣味儿，就连白狸和玄夜都听得出神，“那只小狸猫说他家有三个兄弟，原住在城外的流云山上，他爹进城卖野果时看见张贴的告示，不知道是免费的，第二日便推了一板车的野果再加上他们兄弟四个到妖学馆报名，在门口遇到岑夫子，伸手就拉住岑夫子的衣袖，岑夫子不及说话，衣袖便被拉掉，众人这才看见岑夫子手臂上纹着一朵桃花，桃花下竟然还有个唇印……。”

想到当日岑夫子的尴尬，就连裴少游都觉得好笑，宋伶一边说，一边把闪烁着银光，但通体鲜红不焚草编织成腰带，“还有一次，他们睡到中夜，觉得饿了，便到厨下偷果子，结果却看见厨房的姚小四和一只蜚蠊在说话，姚小四说那只蜚蠊是他的朋友……。”

裴少游猛的起身，吓了宋伶一跳，“确认是蜚蠊吗？”

“是啊！”宋伶眨着长长的睫毛，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鹿，“我午间还看过，褐棕色，通体发亮，小四让它干什么，它就干什么。”

打马到妖学馆时，夫子刚刚结束晚课，学生们沿着走廊走回宿馆，好奇的看着一身雪的裴少游快步冲向后厨，后面跟着宋伶和一个身穿灰白色兔皮小袄，腰间系着一根晶晶亮红丝绦，戴着草笠的少年。

随后赶来的金浩立刻与夫子沟通，学生们立刻被要求回到宿馆，几乎是前脚走进宿馆，后腿大理寺的捕快就立在走廊外戒严。

姚小四也是妖，一只欢快的猪妖，因为食量过大，夫子特意安排他在厨下帮厨。

站在门边，姚小四和厨房的其他人和妖相处得很愉快，听他们聊天，似乎所有人都对那只叫小猛的蜚蠊都很感兴趣。

被唤到庭院中，姚小四手里拿着半个馒头，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道是和旁人一般，“你们问小猛吗？他是三个月前我在学馆门口发现的，他竟然能听懂我的话……。”

说着，姚小四拿出挂在腰间的土瓶，放在石桌上，对众人温和的笑着，“小猛就在里面。”

打开土瓶的塞子，那只蜚蠊猛的射向站在庭院中的捕快，目的正是他的耳后。

第13章 人皮下的憧憬（2）

一声撞击声，白狸左手握捕妖瓶，右手封上捕妖瓶的瓶口，那个捕快已经吓得面如土色，白狸看一眼裴少游，“这家伙的目标是人族。”

接到消息赶来的桑延，带着妖兵在妖学馆细细查看，裴少游微笑着问吓得呆住的姚小四，“这只虫儿能听懂你的话，你能听懂它说什么吗？”

“嗯，”姚小四点点头，“我和小猛聊过天。”

带着姚小四回到大理寺，徐即已经赶到，“怎么回事？”

听完裴少游的话，徐即立刻头大如斗，现在还搞不清楚这种会寄生人体的蜚蠊是人为投放的，还是偶然出现的，但他可以确认，从大荒原回来的妖族中，并没有蜚蠊，而且白狸也说过，妖国没有蜚蠊族。

姚小四很新奇的看着宋伶房中验尸的工具，“宋夫子，这些东西都是治病的吗？”

“是的，”宋伶微笑着放下葱油面，“饿了吧，一边吃一边聊。”

坐在桌边，姚小四开始吃小怜做的葱油面，“小猛说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人放在妖学馆门口，他的家在灌江沟，可是他不完成任务，就不能回去。”

回身看一眼，桑延还没回来，裴少游沉住气，听姚小四继续道：“小猛说有人一直喂养他们，用肉，非常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