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事重重的徐即看一眼裴少游，又看看俞鸿飞，“鸿飞，孙千伤势过重，你手上的线索暂时移交给少游，先协助缉夜大人将通道封闭，再甄选人手去大荒原。”

“是，”裴少游和俞鸿飞同时起身行礼，随即退到院中。

直到这里，俞鸿飞才得空将去查抄庄家的详情道出，他们赶到庄家时，庄家已经被烧为白地，而且地上余烬仍有余温，而庄家上下六十七口，除庄生妙外，其他尽数被杀，只在地窖里发现庄生妙的一双尚不能言的儿女，目前在药馆，由钱掌柜和大理寺的医士照顾。

“对了，”俞鸿飞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这是在地窖口发现的，孙千说是钻山甲的鳞片。”

婴儿拳头般大小的白色鳞片，闪烁着五彩的珠光，上面尚余一丝妖气，翻过鳞片，竟然是在商市见过的那个诡异图案。

裴少游不动声色的将布包放进袖中，“俞兄，封闭通道需小心，提防通道内有人头蛇。”

与俞鸿飞分手后，裴少游立刻来回到药馆，钱掌柜正小心翼翼的喂那对不到三岁的双胞喝米汤，两个孩子手牵着手，乖巧可人。

裴少游站在门边，仔细打量着两个双胞，然后低声呼唤，“钱掌柜……。”

背对着门的钱掌柜听见呼唤，回头看见裴少游，立刻弯腰行礼，把米汤碗放下，“爷爷去见见这位官爷。”

钱掌柜还未举步，便听女童道：“你是大神的师父吗？”

裴少游一愣，他看一眼钱掌柜，钱掌柜也是一脸诧异，显然也不明白她为何知道自己的身份。

举步走进屋内，弯腰对两童微微一笑，“是我。”

就在弯腰之时，裴少游已经看见两个孩子耳后有若隐若现的灰毛，这两个孩子都是人妖混种，起身时，女童左手，男童右手都系着代表人妖混种的五彩祥云丝绦，这是大理寺司妖库对身份分明的人妖混种发放的。

女童和男童对视一眼，两人放开手，他们紧握的手里，却是一张桑皮纸，“这是娘让我们交给你的，她在通天渠的千妖坊上见过你。”

千妖坊？果然是画船上的人，裴少游展开桑皮纸，脸色立刻大变，这是玉石妖胎的生成之法，以及……。

立刻放进自己怀里，弯下腰，“你娘呢？”

“娘说她泄露了秘密，不能再留在人间，”男童一脸的悲哀，“她要回妖国，爹回来后，将我们藏在地窖，说除非他回来，否则不要出来，爹呢？”

立刻猜到庄生妙的娘子是妖，而且是身份分明的妖，她要回妖国，应该是通过商市的人妖通道，她说泄露了秘密，应该就是那页桑皮纸。

“你爹去找你娘了，”裴少游微笑起来，“我……，遇到他，他让我来看看你们，过几日他和你们的娘就会回来。”

两个孩子立刻放下心来，裴少游唤来一个药童，令他照顾双胞，这才与钱掌柜走到庭院中。

“庄家的冶药房不在哪儿，”钱掌柜还未站定，便急急开口，“另外，我在地窖里还发现这个，官爷看看可有用？”

那是一根青色的驯妖草，短时内，可令猫妖百依百顺。

第20章 搜奇志（9）

显然钱掌柜并不信任俞鸿飞，“官爷，生妙的娘子名为妙娘，是金眼猫妖，两个孩子都是妖，司妖坊是有记载的。”

“我知道，”裴少游心里对这个掌柜很有好感，他显然不知道自己提供的证据有多重要，而且打从一开始，他并没有因为自己女儿的惨死便怪罪于庄家，若非死的人太多，他也不会说出庄家冶药的秘密，“我们已找到庄生妙，他身受重伤，目前正在医治，大理寺人来人往，并不安全，那对孩儿，能否请你带回家照顾几日？”

“可以，”钱掌柜没有犹豫，“官爷，无论生妙需要什么药，都可以派人到素问阁找我，我在药界有些人脉。”

微笑着唤来两名捕快，令他们护送钱掌柜和那对双胞回钱家，并留在钱家保护。

回到庄生妙院中，玄夜靠坐在白狸身边，有些昏昏欲睡，他的左手已经显露出妖形，那是一只青色的龙爪，龙爪背上有一道赤火的火焰铭纹，这是妖国皇族特有的胎记。

白狸拿着护院树的细枝席地而坐，双眼盯着榻上的庄妙生，屋内的四个妖兵，庭院中的十几名捕快极为紧张，气氛显得极为压抑。

伸手从一名捕快身上取下披风，小心翼翼的盖在玄夜身上，然后无声的坐在白狸身边，刚刚坐定，白狸已经滑到地上，头枕在裴少游大腿上闭上眼睛。

有白狸在，裴少游仍不敢掉以轻心，他安静的坐着，心念电转，将发现第一具尸体一直想到万妖楼发生的一切，感觉上，在进入万妖楼之前发生的一切都非常清晰，而万妖楼却像一个虚幻的陷阱，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宋伶捧着药盘走进门，一眼看见睡在地上的两个人和坐得笔直的裴少游，他微微一笑，放下药盘，将两把椅子拼好，轻手轻脚的把已经显露出一半妖相的玄夜抱在椅中躺好，又细心的盖上披风，再把脚踏放在裴少游身后，让他靠着。

这才回到几前开始调配药粉，阳光中，庭院里的花香混合着药粉的味道，令人升腾起慵懒的睡意……。

白狸突然伸手，然后睁开眼睛，只见一条人头蛇在他手中挣扎，总算他终是记得裴少游留活口的教导，那条人头蛇罕见的在他手中存活。

就在这一瞬间，锁妖链突然发出清脆的声响，白狸和玄夜一跃而起，只见锁妖链围着庄生妙飞速的流动，两条人头蛇被激出，被玄夜抄在手中。

白狸和玄夜将三条人头蛇放进妖兵拿来的桶内，“玄夜，唤晴雪君过来，大理寺还有人头蛇的蛇卵。”

信香燃起，晴雪君的身形立刻显现，听完玄夜之言，又化为一道青烟消失在庭院之中。

锁妖链已经落回庄生妙身边，虽然身周怪事频发，但宋伶配药的手仍然稳定，配完药，他俯身查看庄生妙，“他即刻会醒。”

裴少游立刻起身，白狸和玄夜已经回屋，玄夜已恢复人相，站在裴少游身侧，“师父，他醒了。”

果然，庄生妙睁开眼睛，面上尽是疑惑之色，宋伶将配好的药灌进他口中，轻轻的抚着他的胸口，“此地是大理寺的厢房，那位是大理寺少卿裴少游，是他们将你从暗河中救上来的？”

“暗河？”庄生妙一脸的疑惑，“我并未去过暗河。”

看他的模样，似乎对自己为何置身暗河并不知情，裴少游待宋伶退到一旁，这才微笑着坐下，“我们在素问阁药铺的后院见过。”

庄生妙凝目看着裴少游，半晌才点点头，“原来是官爷。”

“你的儿女已将一切告诉我，你娘子离家，你匆匆去找，”裴少游盯着庄妙生的眼睛，他暗觉不好，这双眼中的神情他见过太多，那双眼中密布着一种了无生趣的死气，“你放心，你的儿女现在素问阁，由钱掌柜夫妇照顾。”

庄生妙脸上浮出感激之色，他闭上眼睛，脸上越加灰败，裴少游一愣，侧头看看宋伶，宋伶对他摇摇头，示意已经无救，庄生妙睁开眼睛，“我离家匆忙，家中的金银都藏在水缸下方，还望官爷取出交给钱伯伯。”

裴少游立刻回身，看一眼白狸，他立刻带着玄夜离开，庄生妙艰难的喘息，“娘子的尸体在桃花渠，我竭力将她推到渠柱上，此刻距离涨潮还有一个时辰，你们还能找到她。”

宋伶立刻带着两个妖兵匆匆而出，庄生妙眼中涌出泪来，“药庄在东城外梨林之中，你们现在赶去，已经晚了，水缸下方的东西，请一定用于我的孩儿。”

说完，庄生妙闭上眼眸，他的身体迅速的枯萎，瞬间便化为枯骨。

退到院中，立刻令金浩带两队捕快前往东城梨林，若有发现，飞鸽为信。

刚刚安排完毕，晴雪君带十几枚蛇卵出现，“少卿，这些蛇卵来自大理寺内库，现场没有任何气味，应该已经有些时日，那里积灰甚厚，常日应极少有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