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不一会,她组里的人也都来了。那八个人里,从大学毕业不到三年的有四人,有三到五年工作经验三人,还有一人有六年的编程经验。这样的人员构成对一个项目来说应该算是非常合理的,所以子悦相信只要所有人能很好的合作,圆满完成这个项目并不是问题。
席间,大家相谈还算甚欢,只除了那个资格最老的老蔡几乎没说什么。其他人随便聊着项目,开着玩笑。那几个资历较轻的,仿佛对子悦在美国的生活很感兴趣,问了不少问题。子悦微笑着照实答他们。
其实去过那里的人都知道,那里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狱,只是战场,只能一往无前;但没去过的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些好奇,子悦耐心地一一满足他们的好奇。
聊到酣畅处,刚毕业的小石问:“韩姐,你好像到过美国很多地方,能说说哪里最好吗?”
子悦脸上的笑容不禁有些僵。她在美国是到过很多地方,但都是和清辉一起去的,而那时清辉是一个近乎完美的男友,近乎完美的丈夫,所以在她心里,和他去每一个地方也都是人间至美。他对她那么好,她便全心地爱了,不曾想到头来竟是一身的伤,连回忆的勇气都没有。
子悦心里痛,脸上却尽量笑着,“很难说哪里最好,因为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独特的地方,所以都好吧。以后有机会,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小石脸上带些憧憬地道:“嗯,以后一定要去看看。”
这时,老蔡看了看表说:“对不起,韩经理,有些晚了,我得先回去了,家里还有些事。”
老蔡这一说,大家也都觉得不早了,便决定今天就这么散了。子悦付过账,跟着大家一起出了包间。
他们一出包间,就看到七八个人正从餐厅二楼下来,为首的便是总裁宋承宇,身侧是那位娇艳如花的红衣女子。
人员变动
子悦一看,心说,真是不知中了什么邪,一晚上居然看到两次这个让她始终有些怕的人。
子悦这边的人停下来跟总裁打招呼。
宋承宇看到他们,收敛了刚才随意的表情,挂上个职业的浅笑,说:“哦,你们都是做太空游戏那个组的吧。”
能被高高在上的总裁记住,总是件好事。子悦这边的人脸上都带着几分欣喜。
这时站在宋承宇身后的男子突然一指子悦,问:“这位小姐,你也是震宇的人吗?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子悦这才注意到那个衣着入时,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男子。子悦不知他和宋承宇是何种关系,但能成为他的座上宾,交情应该不错。
因他问得礼貌,子悦便照实答他,“我是震宇游戏的项目经理,叫韩子悦。”
宋承宇回头看一眼那男子,“明涛,我公司的人你别动?”语气里有淡淡的警告意味。
“只是你公司的人,又不是你的人。”那个男子不在意的笑笑。然后他向子悦伸出手,“我叫薛明涛,你们总裁的朋友。方便的话,能不能请韩小姐赐张名片,我们以后联系方便。”
子悦不确定薛明涛的用意,迟疑一下,她从包里拿出一张公司的名片。托在左手上,缓缓地递了过去,无名指上的指环在灯下闪着淡而柔和的光。
薛明涛盯着子悦的手看了一秒,然后接过名片,轻叹一声道:“可惜了……”
“明涛,还不快走,要迟了。”宋承宇突然说了一句,然后跟子悦那边的人点一下头,率先迈步出来餐厅。
子悦并不知道雪明涛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却让子悦觉得无比刺耳,如果她是幸福的,完全可以不管那句话。但自己那已然破碎的婚姻竟然她无从反驳。
无论对错,生活总还要继续。藏起痛,她微笑着与组里的其他人道别。
子悦一脚买进家门,屋里的电话就响了,她赶忙跑过去接起来。
“子悦,你没事吧,一个星期了,我每天晚上打电话,你都不接。今晚再找不到你,我都要报警了。”电话里传来蒋语盈带着焦急的声音。
蒋语盈是跟子悦唯一一位关系还算亲近的朋友。和蒋语盈能成为朋友,还是因为清辉。清辉和蒋语盈的先生夏维信在同一家公司任职,又同为外派的海归,所以两家常有走动,一来二去的便熟了起来。
子悦和语盈都没有工作,自然交往得更多,渐渐成了朋友。子悦和清辉分开的事语盈和维信也知道。维信不曾说过什么,语盈倒是坚定地站在子悦这边,一早认定是清辉的错,因此她跟子悦反而更近了,而且时不常的就打电话过来帮她开解。连子悦出去上班也是她力劝的。
本来只是淡如水的交情,却在危难之时伸出援手,所以子悦对语盈总是感激的。此时急急地打电话过来,语气里没有一丝虚假,让子悦的心头生出些温度。
子悦答她:“我没事,不过你知道的这周一我已经开始正式工作。给人卖命总是身不由己,我这周还没在11点前下过班。”
语盈一听脱口道:“那不是家黑店吧,想当初看你从投简历到找到工作只用了三周时间,我还羡慕的不得了,不过现在我倒不知道你是幸运还是不幸了。这样一份工,估计找上门来,我都不去。”
子悦听得心里一动,问自己如果一早知道又是给宋承宇卖命,自己会不会也逃掉了。她给自己的答案是不会,她需要一份工作来寄情,何况六年前她都没有逃,现在又怎么会不试试就放弃了。
“子悦?”
听到语盈叫她,子悦才发现她已经沉默了几秒了。
“放心,那不是家黑店,只不过有个周扒皮老板罢了。”
说到这,子悦不觉笑了。那时宋承宇还是周承宇,她便暗地里给他起了这个的外号。当时觉得再贴切不过了,他的确就是那么个既剥削残酷,又情理不通的老板。
语盈也在那边笑。“子悦,认识你好久了,第一次听过你说这么刻薄的话。不过能这样笑,总还不算太糟。才上班一个星期就这么恨他,以后可怎么办?如果你那么笃定,不如另找一家好了,你以前经历不错,能这么快找到这个,也能找到其他的。”
顿一下,子悦答:“不好说,这一次也不一定就是幸运。现在找一份好工作不易,而且我不想马上换。”
子悦话里有话,但她没说,语盈就识趣的不问,只是提一句:“嗯,你想清楚就行,不要强迫自己。其实除了工作,还有很多其他办法可以疗伤。”
“多谢。”能有语盈这样的朋友,子悦很感恩。
两个人又闲聊几句,便结束了通话。
子悦想了想,走到书房打开电脑,准备给John Chang,她的美国老板发封电子邮件。混到她这个年纪,她已经懂得凡事都要给自己留条后路。而John正是她美国的后路。
John虽然在美国出生,但父母是台湾人,所以还有个中文名字叫张建豪。他拥有美国西北大学的MBA学位,是子悦供职的那家公司入了董事局唯一的亚裔。子悦一直希望自己有一天能获得与他相仿的成就。但决定回中国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不可能了。
回上海前,她辞职,John用英文问她:“Yvonne, in another year, you will take my former position and be a manager here. I believe you will do as well as I did, if not any better. Why do you choose to leave the company now?”(Yvonne,再有一年你就会是这里的经理,我以前的职位,我相信你做得不会比我差,为什么现在选择离开?)
当时她以为爱情最重要,自然不能忍受与清辉两地相隔的日子。于是她用英文答:“It is not that I want to leave, but I have to, because I know what is more important to me.”(不是想离开,是不得不离开,因为我知道什么对我更重要。)
那一刻John的眼神复杂难懂,换用中文直接跟她说:“子悦,你知道我一直都很欣赏你。我现在只希望你将来不会为今天的决定后悔。但是,子悦,你记得,只要我还在这里,这里就一定有属于你的位置。如果真的后悔了,就再回这里来吧。”
子悦知道既然给了她那样的承诺,就一定会做到。所以回中国后,子悦和他一直保持着联系,不算频繁,但足以不让彼此在记忆中消散。
子悦给John写了一封简短的电子邮件,告诉他关于工作的近况,便发了出去。
第二天,子悦便接到了John的回信,祝贺她找到了工作,并说如果将来有什么他可以帮到的,他会很乐意伸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