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也没什么能招待他的,盛立业解开破大衣,将一直捂在怀里的水瓶递给他,用残缺漏风的牙齿憨厚地笑:“喝水,孩子。”
背景音几度哽咽,评论里也都在抹泪大哭。
【谁懂啊,大爷从怀里拿出水来,我眼泪哗的一下,人性的光辉。】
【让我想起我爷爷了呜呜。】
【大爷为什么住这,他家里人呢?】
【是啊,希望屋檐能跟进一下,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跟大家说一声,看视频屋檐应该在北方,这么冷的天,住这里能熬过去吗?】
救助拾荒大爷的视频陆陆续续上传,从米面粮油到棉衣棉被,不下九条,粉丝量已经积攒到一万五。
倒数第二条,背景变化,凌晨屋檐依旧声音出镜,给大家汇报进度:“家人们放心,我用善款给大爷租了个房间,这是房东给我出的收条。”
仅有两行歪歪斜斜的字,鲜红手印位于落款旁,在财务人眼里,这实在算不得合格的“收款凭证”。
盛立业用干枯的手指抚摸柔软棉被,悄悄垂泪,凌晨屋檐用欢快的语气活跃氛围:“大爷,高兴的事儿啊!哭啥,你有家了!”
一路看下来,催泪背景音和暖心的救助没有打动余照分毫,所谓的盛立业与凌晨屋檐的双向关怀、人性的光辉,在她眼里只是个热心憨憨小伙救助自作自受的恶人罢了,即使心生厌恶,想呕,也懒得去干涉别人发善心。
直到她点开最后一条视频。
是凌晨屋檐给盛立业做了一顿饭,其乐融融的晚饭,盛立业夹一口土豆丝,揩眼角:“我儿子也爱吃土豆。”
余照怒气冲冲点开评论区,想问问他发什么疯,他哪儿来的儿子?
可评论区画风突变。
【天哪,大爷有儿子?】
【大爷这个年纪有儿子很正常吧?还不得三十岁往上。】
【儿子为什么不管他啊,眼看着生活不能自理了,走路都费劲,太惨了。】
凌晨屋檐回复了这条:【听大爷跟我讲挺多事,挺唏嘘的,总之就是为儿子付出所有,但儿子改头换面抛弃他再也没回来过,这事儿就不跟大家细说了,为了保护大爷的个人隐私,总之不用抱希望找大爷的儿子。】
【生这样的儿子还不如生一块叉烧。】
【太惨了,我虽然挣得不多,但我也能给大爷捐点。】
【大家放心,我经过屋檐给大爷捐过钱,每一笔他都详细记录的,确实进大爷的手里,想捐款捐物的话可以私信屋檐。】
余照吐出一口气,手指哆嗦着点开私信,注视光标许久。
【橘子:你好,关于你热心救助的事情,我不做评价,只是建议你无聊时去裁判文书\网搜一下盛立业的被起诉记录,或者去派出所咨询这人的前科,免得被连累到。关于盛立业儿子的事情,无论他说什么你都不要相信,事实绝不是他说的那样。】
【清晨屋檐:???你是谁?】
【橘子:我是谁不重要,我只希望你做的事情不要波及其他人,现代社会没什么隐私可言,一点点蛛丝马迹都能找到别人的真实信息,不是吗?】
【清晨屋檐:你不会就是盛寻吧?】
【橘子:这世界上没有盛寻这个人。】
【清晨屋檐:有意思,白眼狼也不会直说自己是白眼狼。】
本来想写个靠着卖惨诈骗的全员恶人情节,写着写着突然想起看过类似的新闻,为了避免有跟时事相同的既视感,不得不将这段疯狂改动,改成铁憨憨被贪婪的盛立业欺骗,热心救助付之东流的故事。
今天是我连续更新的第56天,成绩很差,我有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在头铁什么。
第一零二章 (后)
对余照来说,盛立业这件事与穿新鞋出门却踩到口香糖无异,不影响走路,但每一步又黏在你的脚底,徒留咯吱声惹人心烦。
她的底线是盛寻的生活不会被影响,如果底线打破,那她会原地脱鞋,用沾着黏糊糊口香糖的鞋底去拍不讲公德的始作俑者脸,毫不犹豫。
她深刻意识到,有些人光是存在于世界上,就足够令人讨厌。
只是瞧着愈演愈烈的“尽一份心”言论,她不得不在评论区留言,希望大家多多甄别资助对象,以免后悔,毕竟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无独有偶,评论区还有个id叫扁舟的人跟她说法一样。
【扁舟:真心劝一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不是空话,现实是,他不值得同情。】
【扁舟:你问我怎么知道的?因为我跟他算是不大不小的亲戚,他没有儿子!卖惨只为了吸引你们捐款,家里亲戚都被他骗过一轮,为了钱六亲不认。】
【扁舟:他父母去世以后,把老房子留给他住,没想到他转头就卖了,拿着这钱想去找相好的复合,但人家根本不理他,他的门牙就是纠缠对方的时候被那人儿子打断的。】
【扁舟:幻灭?还有更幻灭的,他因为买卖儿童坐牢,还因为诈骗被拘留过,为了钱很会演戏。】
余照眼睁睁看着扁舟的评论下不断更新回复,按照热度排列,被顶上第一条,其下言论除了震惊就是喊话还钱,还有质疑清晨屋檐的出发点,到底是为了救助,还是借热度一起骗钱,惹得清晨屋檐不得不现身评论区,希望大家给他点时间鉴别,他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黄矛:盛寻在你身边吗?我找他有事儿,打不通电话啊。】
她听着耳边无人接听的嘟嘟音,下意识咬住嘴唇,再次拨盛寻的手机。
【黄矛:也不是啥大事,就是店里的玻璃被人砸了,你见到他的话跟他说一声。】
余照顿时呼吸加速,大脑因为极速换气而微微眩晕,手指颤抖后攥紧手机,有人去砸店门,那是不是代表着盛寻现在的信息被扒出来了?
她无法安坐,囫囵拢起长发,拽起外套就往外冲。
“马上吃午饭了。”
“我有点事儿,你们吃吧。”余照弯腰系鞋带,抬脸瞧亲亲热热坐在姥姥怀里的甜甜,意识到她要出门,甜甜立刻吭哧吭哧地爬下沙发,她走路稳当许多,一身柔软紫色棉衣让她像个紫薯球。
“你不去,你跟姥姥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