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在盛夏,除了唐果果愿意好好和她说话,她也找不到任何人。
所以短短几天,王照安已然把唐果果当成了临时密友,哪怕唐果果说话直接,她也不觉得冒犯。
阿九见到她的时候,目光诧然。
王照安今天的扮相,真是让他不敢恭维。看得出来她是有意靠近夜店流行的妆容,但是不知是天生的五官差异,还是化妆技术生疏,她的脸看着不像自然的人脸,像一张随时能撕下来的人皮面具。
还没出门,鞋跟踩在地毯边缘,崴得她身子一倾。
唐果果吸一口气,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她回头笑道:“干嘛,儿行千里母担忧啊?”一句话气得唐果果张口要骂,王照安赶忙扶着阿九的手走了。
房门关上,她的笑容冷了下来。
她有些后悔向周广陵夸下的海口。心里再恨王宽正,她还是畏惧他作为父亲的权威。这么不堪的事,她难以启齿。可是没有这个投名状,周广陵的恶意以她为中心,慢慢向身边的人辐射开来,恐怕不久就会通知到她母亲。
王照安咬咬牙,定了心。
十四年来,她对亲密关系的不信任、对正常社交的逃避,以及在亲情和道理之间的摇摆不定,每一桩都像荆条贯穿她的心,然后随着心脏的跳动而拉扯。
她意识到这是沉没成本,可是她不想抗拒。既然已经选择遮掩,就应该继续遮掩下去。
坦白
王照安远远看到一行人走了进来。她把阿九推向墙壁,贴着他的身子,嘴唇靠近他的脸颊。旁人看来,就是一对亲热而不避讳的小情侣。
她一边拉着阿九的手放在自己腰间,一边转头不住地观察着,只等王宽正发现自己。
有人敬了王宽正一杯酒,他端起杯子的工夫,目光刚好落在王照安所在的方向。他一时错愕。女儿这个时候应该在学校盯晚自习,怎么会浓妆艳抹地出现在这里?他早就说过,不许女儿画浓妆,也不许她到这种场所来。可是那个女孩子的体态分明又和王照安一模一样。
他站起来准备走近去看个究竟。
王照安的余光将王宽正焦急的步伐尽数收纳。阿九的胸膛被她的胸贴着,她的胸口起伏越来越快,似乎喧闹的音乐都掩盖不住她腔子里砰砰的心跳声。
她的脑子里似乎有个警报,随着王宽正走得越来越近,警报声也越来越响,震耳欲聋。
忽然,王宽正停住脚步,低头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迟疑了一下,匆匆走出门去。
她呼出一口气,有些无力地伸出胳膊撑在墙上,心里先是有逃过一劫的侥幸,紧接着又觉得很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好不容易做出的心理建设,他这一出去,她又要被等待瘆着。
王照安攥着拳给自己强行洗脑,早一天坦白,她的负担就早一天卸下来。
她走到吧台,想试验一下究竟有没有借酒壮胆。刚喝了一口,突然感觉假发被拽住,牵得她向后仰了仰脖子。
“哎呀,对不起!”
王照安回过头,发现自己的头发勾住了另一个女孩的包包装饰。她摇头说没事,伸手去解缠住金属扣的那一缕头发。
“怎么回事呀,宝贝?”
女孩的男伴走到她身边,一脸关切。
王照安感觉自己的手指开始发凉。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是李施宏的声音。她只顾低头处理头发,双手颤抖着,越理越乱。最后没有办法,只好用修剪眉毛的小剪刀剪断了了事。
女孩匆匆走了,她目送着两人离开,然而并没有舒一口气。李施宏带着女孩去往的位置,正是王宽正一行人所在的位置。
酒精一下子开始上头。
王照安浑身都颤抖起来,她扶着吧台从椅子上下来,失手打翻了酒杯,头也不回地跑到卫生间里去。
隔间之外,有的女孩子醉酒呕吐,有的只是在喝酒的间歇躲到这里嬉笑一翻,或者只是安静地补妆。
王照安听着外面的动静,感觉眼前的世界开始变得模糊。
她想起李施宏???纵欲猥琐的样子,想起自己哄着李施宏时说过的那些恶心肉麻的情话,还有她撕破脸的那一天,她的妩媚和放肆。
再一眨眼,她又想到王宽正。
她冷漠地叙述自己放荡滥交的事实是一回事,可是一旦他知道女儿和同事的关系,产生了生动的想象,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眼泪混着眼线膏和粉底流下来,她抱膝蹲在地上,大口地吐。
拱火
卫生间外,阿九一等就是一个小时。他摸出一片口香糖嚼着,时不时拿出手机来查看。瞧王照安这个样子,大约是事到临头又要反悔。按照原先的计划,他已经安排了人去做下一步,并且报告给了周广陵,只等着他回信。
王宽正自称第二天早晨有个重要的会议参加,提前离开。
而又是半个小时过去,王照安还没有出来。阿九随手叫了个女孩去隔间查探,确保没发生什么命案。
唐果果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那个女孩出来,只耸了耸肩说道:“吐呢。”
“你们之前是怎么捉的人,现在怎么捉出来不就完事了!干妈找我打麻将呢,我哪有工夫”
她调门高,话还没说完,被阿九扯着胳膊拽到一边。
“干嘛,让我们家老高看见了,你可小心挨揍!”
“没跟你闹。”阿九抬腕看一眼表,“林哥去叶家了,回来又得有人扛雷。”
“甜甜呢?”
阿九低头沉默片刻,“出去了。”
唐果果没话,和阿九对视一眼,知道了他的意思。
甜甜对周广陵一直若即若离,她最近玩心大,对他就更疏远了一些。
周广陵喜欢甜甜的身体和技巧,但是他和甜甜之间虽说是上下级,但做与不做,主动权都在甜甜手里。对于别的女孩,他可以威逼也可以利诱。但是对于甜甜,一切只取决于她想与不想,如果逼迫,她就真的敢自杀,所以周广陵也不奈之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