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律都是现成的,报警、鉴伤,然后让她承担责任,这样就好。”
“提醒你一下,现在的状况,顶多给她一个行政处罚。”
“嗯,只要按规则走。”她点点头,坦然接受的样子,“找人教训她,那是私刑。拳头落回她身上的同时,正义性也一并消失了。”
周广陵不与她争辩正义的问题,淡淡说了句不行。王照安又想争取,只说了一个“但是”,还没酝酿出完整的句子,门外响起急促的女声。
来人是唐果果,蹬着细高跟风风火火地走到周广陵面前,风衣领子随着她的脚步上下翻动着。
“尤东国感染了梅毒,鑫鑫也”
“梅毒”两个字在王照安的耳边轰然炸裂,她胃里一阵烧灼翻滚,也顾不得腰上伤口的疼痛,挣扎着跑去卫生间呕吐起来。
“怎么了她?”唐果果狐疑地看着王照安的背影,“别性病的事没处理完,又多个怀上的。”
唐姐洗白上岸之后,唐果果接手了部分妈咪的职责,和王照安也见过几次。不过她知道王照安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小姐,安排也都是周广陵通过阿九下达的,所以两人平时交流并不多,她也不知道王照安究竟陪过什么客人。
“不是告诉过她们,措施做好!你是怎么管的人!”
唐果果呸了一声。
“我就差往她们更衣室放大喇叭,循环喊‘戴套’了!”她气鼓鼓地坐下,往他面前扔了一叠表格,“每次陪客结束,客人不做措施的都要报备给我,该吃药吃药,该体检体检。这是记录,你自己看!说得好像我故意的一样!她们停工一天我少抽多少钱,我图什么呀!”
周广陵捏了捏眉心,有些烦躁。唐果果牙尖嘴利,又是个炮仗,真生起气来一张嘴叭叭地说个不停,没人吵得过她。
惊醒
“这事影响可能不小,我没敢直接联系医院的值班护士。叶姐的私人电话我没有,还得你联系她,给妹子们把这个月的体检提前一下。”唐果果点起一支烟,蓝莓味道混着暖风漫在屋子里。
周广陵答应下来,“她不喜欢下班后有工作联系,再说安排检???查最快也是明天的事了,明早再说。今天先让那些陪过尤东国的都休息,钱照样给。”
唐果果哈哈笑着,“您的明早可是别人的下午。”
“明天九点,九点整,行了吧!”周广陵瞪她,“还有事吗?”
她呼出一口烟雾,舔了舔嘴唇,说没有。
“没事你去忙吧。”周广陵朝门口扬一扬下巴,示意她离开。未几,他转过身,一条胳膊趴在沙发靠背上,朝卫生间望了一眼,对唐果果说道:“这个也带走。”
唐果果按灭了剩余半支的烟,到卫生间去扶王照安,看到她撕裂的下唇上的血痕吓了一跳。
王照安没吐出什么来,只是每次恐惧和紧张的时候都会心跳加速,心跳一快,就觉得恶心。有时候能压下去,有时候忍不住。
电梯门关闭的一刹那,王照安攥住唐果果的胳膊,问她能不能把自己放在体检名单里面。
“你今天不是才去过医院嘛,我刚才看了一眼你的体检报告,没事情啊。”
“可是我就是担心,那个人,他碰过我,他碰过我……”
王照安泪流满面。她已经开始想到自己皮肤溃烂后的样子,每个看到她的人都怀着异样的眼神。没有单位会要她,没有朋友会理解她,最后的路就只有一条,就是一个人等死。
她忽然醒了。
几个月里,夜行动物的一面逐渐占了上风,纸醉金迷、肉欲喧嚣成了她目之所及的全部内容。哪怕她有意抵触,有些认同已经在意识不到的地方默默滋生了。
王照安惊出一身冷汗:对于每天和不同的人性交,她的态度从竭力挣扎,到听之任之,然后觉得习惯的就是正常的,正常的就是安全的。可这只是求生欲的欺骗。夜场的生活无异于在高空走钢索,没有摔得粉身碎骨是运气,而死无葬身之地才是应然。
她嘴唇上的血痕已经干涸,留下几道暗红色的血痂,弯弯曲曲,像山脊上汇出的河流。
电梯停了下来,并不是在一层。王照安木木地看向唐果果,乞求一般摇了摇头。
唐果果伸手搭住王照安的肩膀,轻轻拍了几下安抚着,“一整层都是供‘员工’暂时休息的房间。”
王照安抬眼一看,果然,那天刺伤李施宏以后,她就是被关到了这里。
“这几天你就住在这里,好好养伤。老林应该不会要求你去陪客的。”唐果果拉着王照安坐下,又帮她调好暖风温度。
“那我回家可不可以?”
唐果果递一瓶水给她,温暖的笑意里透着坚定,“等伤全都好了再回家,不然身边的人要担心的,是不是?”
王照安心里明白,漠然地眨了眨眼睛。
沉没
屋漏偏风连夜雨,王照安腰上的伤口还没长好,例假又提前几天来了。虽然没有严重痛经,但是隐约的酸胀让她坐立不安。仰卧不行,趴着闷气,侧躺又怕血漏出来,她只好换了安心裤,盘腿坐在地板上看电纸书。
连续驼背低头一个星期,在颈椎出现问题之前,王照安下巴和胸口的淤青终于及时消退了。拆线之后的伤口也已经长好,只是留下了短短一条淡粉色的新疤痕,据说要几年过后,痕迹才能完全消失。
王照安站在化妆镜前跟着美妆博主的视频学习画欧美风妆容。
周广陵告诉她,今天在盛夏12楼的私密包厢有一场接风宴,王宽正将会出席,之后会有人邀请王宽正一行人到1332小酌。她知道,他要她证明之前说过的话。
她想了想,找唐果果帮忙贴了两扇密而长的假睫毛,睁眼就能扎到眉毛。
唐果果边帮她扇风晾干睫毛胶,一边吐槽她:“是不是小姑娘都对装成熟有执念啊,文文静静的多好。”
“都快二十五岁了,也不算小姑娘了吧。而且是去夜店,妆面不夸张一点不就和素面朝天一样么。万一别人看见我,说我是未成年,要查我的身份证,多尴尬。”
穿衣镜前,王照安左看看,右看看,发现自己颓废了几个月,肌肉腿软了下来,腿围还小了许多。她去更衣室挑了一条抹胸短裙,还有一顶波浪假发。
她歪着头拨一拨发卷,蹬上鱼嘴高跟,在房间里走了几个来回,有些期待地问唐果果:“我这样是不是有点甜甜的样子了?”
“邯郸学步。”唐果果撇一撇嘴,“人家是媚骨天成,你是小女孩偷穿大人的衣服。”
王照安在房间里自闭了几天,唐果果有空了就来找她说话。
起初她很防备,总觉得唐果果和大齐、阿九一样,是周广陵的爪牙,要么就是唐甜甜那种外表奔放而内心冷漠的艳鬼。但是无奈唐果果自来熟,而她耳根子软,哪怕心里总想逃避,但只要面对面的时候,别人对她好,说好话给她听,她就又把警惕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