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畔别墅那位被丁娇叫做白月光。
“我一开始觉得他对白月光是真好,又是高档别墅又是豪车的。白月光中间去上海打拼,过了两个月坚持不下去,回来了,他还是一样养着。她每天什么都不用做,就是养养猫,研究研究医美保养,还不用考虑价格。而且当时……”
“当时怎么了?”
“.…..他们准备生孩子,他也说不再见我,我以为白月光终于熬出头了呢。”
真可惜。王照安想。“他们结婚了?”
“没有。”丁娇说,“不过她都三十岁了,被包养也包养不了几年。结婚么,嫁人肯定嫁得不如现在这个好,还不如生个孩子,抚养费少不了,而且非婚生子女也有继承权。”
王照安赞同地点点头,心说丁娇和白月光一对爱做梦的。周广陵出生的时候叶铎近五十岁,现在周广陵都三十多岁,老头子还活得好好的。靠孩子继承遗产,找个刚躺进棺材的电击取精还差不多。至于死者家属让不让电……
“唉……她月初突然卖了房子走人,我还想趁他们分开,努努力……学姐你笑什么?”
“啊?是吗?没笑吧。吃早饭的时候把嘴里咬到了,可能要长溃疡。”王照安说着,随意往脸上摸了摸。
她其实是在笑丁娇。接风宴那天,她故意说丁娇是秦山女朋友,丁娇不置可否,她就猜测这位是像郑疏桐一样虚伪狡猾的难搞角色。没想到说了会儿话发现丁娇不太一样,小小年纪,世故,但世故得直率,反倒让人讨厌不起来。
“你刚才说什么,我好像打断你了。”王照安说。
“噢,我说我想努力顶替那位的位置呢。结果不管白月光在与不在,他都不会见我。也是,毕竟你这个正经白月光回来了嘛。”
白月光分明是肖媛。王照安听见丁娇把名号扣到她头上,像被侮辱了一样,浑身起鸡皮疙瘩。“我和那位像吗?”
丁娇想了想,摇摇头,“不像。她是真的孟烟鹂,可你只是乍一看像,其实棱角都在心里。”王照安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装作打趣问道:“你又懂了?”闻言,丁娇愣了两秒才笑着说:“我妹最近沉迷张爱玲,自己看,还要一段一段拍图发给我,都把我带魔怔了。”
唐果果和育儿嫂说完话出来,找了副适合三个人玩的简单桌游,和丁娇、王照安边玩边闲聊。唐果果和丁娇坐一起,说话密得不需要人接话,王照安就负责听。糖三角会唱字母歌了,1332有个活动要认真办,高勖和朋友出去喝酒怎么还不回来……
玩过几局,保姆到棋牌室说王照安的保姆来了,接她回去。
“知道了,让她稍坐一会儿吧,我们把手头这把打完。”唐果果说,“娇娇,该你了。成天抱着手机……”
丁娇神色抱歉地出了张手牌,然后又低头回复消息,法式美甲“叩叩”地轻轻敲在手机膜上。过了几分钟,她起身就要走。
唐果果问她,“大晚上这么着急?”
“我同学被拘留了,他家人问我能不能借钱给他们交保释金。”
“什么事啊?”
“应该是拍了不该拍的东西了。”丁娇看着也有些紧张,“千广剧团有个挺出名的演员,最近的演出连续几场都是B角出演的,为他买票的粉丝还闹意见来着……
他最近在野外被发现了,死在自己车里,还有他男朋友。我同学去的时候现场还没封锁,他可能是觉着不对劲,就拍了些素材,本来说要提供给警方。后来死者家里草草认尸火化了,还说我同学传出去的照片是造谣,侵权,要告他……”
“嗨,那你赶紧去吧。太晚了,你一个人不安全,让司机送你吧?”
“好啊,谢谢唐姐。”
丁娇走得匆忙,没看到王照安目送她下楼,垂在身侧的右手的食指一下一下碰着拇指,重复按压气罐的动作。
王照安最后一次见到活着的贺端然和穆衡是在“孤坟”里。两个人关在一起更显得牢房狭窄,王照安走进去亲手摘了他们眼睛上蒙的布,看着他们浑浊眼睛里的惊恐,听着被宽胶带封住的嘴巴里的呜呜声从鼻子传出来,或许是咒骂,或许是求饶。
周广陵问,你想让他们怎么样?
死吧,死得屈辱点。
王照安说完,手指关节抵了抵太阳穴,隐约觉得宿醉头疼还没有好。周广陵见状走到她身后双手轻轻帮她按着。
她不转身,也没什么回应,只是定定地俯视着地上的两个人。
你们可一定要死。等他知道是我让他丧失一半身家,还进看守所待了十来天,死的就是我了。
从你们拿走我证件那一刻开始,就不该妄想我高风亮节,动循矩法。
你们咎由自取。
这些话当然没有任何人能听到,王照安在心里默默说了一通,迅速撕下他嘴上的胶带,按下气罐把他迷晕了过去。
到了穆衡这里,王照安只叹了口气,“我原来还算你半个小迷妹呢……长相和气质都那么端正,我以为你是个好人。”
第二天,王照安午睡醒来,周广陵说要带她出去走走,开车载她去了一处荒山。他们从一个岔路口驶过来,岔路分到两个方向,一个是他们现在所走的路,另一个王照安也不陌生,是她逃走时监控追踪中断的那条路。
荒郊野外,河滩的草长得和人一样高。一辆越野车停在草丛里。隔着挡风玻璃能瞧见驾驶位上凌乱地丢着几件衣服,副驾驶座堆了些杂物,针筒、Rush、润滑剂……两条赤裸的瘦削的肉在后座上僵硬堆叠着。
王照安忽然觉得喘不过气,伸手拨着身边的野草,没感觉到更多的空气透进来。她转身想往水边跑,却被周广陵拽住深入缠绵地亲吻,在贺端然和穆衡的尸体面前。
共谋,他们是共谋。
夜里千广市降下暴雨,雨点像求生者的手掌狠命拍打窗户。王照安不能关灯,不能闭眼。不关灯的时候,床是床,柜子是柜子。一旦关了灯,房间里一切陈设都不复存在,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四处是尸体和鬼魂,她伸手就能碰到,下床就能踩到,闭上眼,兴许它们瞬间就浮到了眼前。
这个晚上,整栋房子灯火通明,王照安在周广陵怀里睁着眼看天慢慢变亮。
0259 277-278 (周五、周一)
周广陵出差后每天晚上都会和王照安通话,所以保姆掐着时间到唐果果家去领人回来。王照安胡乱耗了近一个小时,保姆都没把手机拿给她,等她站在花洒底下刚把???头发打湿,保姆又隔着门告诉她,电话打来了。
王照安说知道了,然后不紧不慢冲完凉才让保姆给周广陵发信息,过了两三分钟,那边回过来一个视频电话。
对白总是差不多的,休息得好吗,胃口怎么样,身体有没有不舒服。王照安一连串的“还好”回过去,再笼统地问一句,你怎么样。周广陵没说过要去哪里出差,谈什么生意其实他一向不对她说工作上的事情。她心里也有底,叶秋实是野路子发家,周广陵接手的生意肯定算不上正道,不问反而平安。
王照安手指往干发巾上蹭了蹭,点上屏幕,把自己的画面设置得很大,那端的人框在小长方形格子里待在屏幕一角。
“你洗澡怎么洗了这么久?”
“我一晚上不洗澡不睡觉不干别的,光等着你打电话‘临幸’一下?”
周广陵心情好,听见这话不觉得刺耳,反而笑了。王照安打了个呵欠,带得屏幕那边的周广陵也张嘴打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