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1 / 1)

“总是听见那个人的声音…”她翻过身望着他时已然泪流满面,抽噎不止,“闭上眼都是他被硫酸烧坏了的样子…”

“你知道是硫酸?”

“没有枪声,刀伤…他不会叫得那么惨。”而且,她不用想都知道,让周广陵复仇的话,他会选择哪一种。

他不否认,告诉她,自己只滴了几滴,让那人尝尝她的痛苦就够了,那人叫得惨是因为胆子小。

停下话头,他不管她相信与否都不再说什么细节,比如他确实只滴了一滴管的量,不过是滴在那人小腿之后又用毛巾抹了抹开。

即使这样,王照安还是埋着头往他怀里钻。

“别说他了。”

周广陵隔着睡衣都感觉到随着她的话呵出的气烫在他胸口。他伸开胳膊把身前的小火炉抱住,手掌捋在她的后背。

她脑袋左右蹭着他的睡衣擦眼泪,“你让我知道你有多好,可是每次我想靠近你的时候,你又让我想起你有多可怕…既畏惧又信赖,很难。”

他又是没皮没脸的语气:“我就是那种人。”

“不是。”她摇头,“之前生气,我咬自己胳膊,你给我揉,我特别抗拒,因为坏人不能做好事。你从青江桥把我带回来那天,我快被我爸和小三的事折磨疯了,是你好言好语开解我。还有审查组问我案子的时候,你不想要孩子,还站在我的角度,告诉我怎么…利用它,利用规则…”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他却几乎被震得耳鸣:

“人无完人。既然没有绝对的好人,那怎么会有彻底的坏人。”

PO18身酬大拇指在瑞士军刀的十字盾牌纹路上用力摩挲

大拇指在瑞士军刀的十字盾牌纹路上用力摩挲

王照安烧得没什么精神,眼睛半睁不睁,迷迷瞪瞪地说了很多。

周广陵就记得她说他是班里倒数几名的学生,心里羡慕好孩子,努力学习一阵,一旦发现收效甚微便很快放弃,认为自己既然倒数,就应该有个坏学生的样子,变本加厉地叛逆。

这话让他想起从T国赶回来那天,她好像说过,他自卑。大概和她的比喻是差不多的意思。

低头看了看抵在怀里的人,他有些可笑地想着,或许她的眼睛和耳朵更靠近他的胸口,所以更容易看清那颗心。背后骤然冒了层汗,不知道被看清是好还是不好。他像蓝胡子,不想让人打开隐藏秘密的门,却交出了钥匙。恐惧又期待,期待又恐惧。

她呼吸安静下来,胳膊屈在身前,弯起的手指偶尔轻微颤动,碰上他的腰腹。

看来是真的睡着了。

等了好一会儿,他觉得她已经睡熟,想向后撤一撤身子,但胳膊被她的脑袋压着抽不出来。他伸出另一条胳膊摸过手机一瞧,时间接近凌晨五点。看来这个夜晚没的可睡。

就这样,他闭着眼睛想事,想几分钟看一看时间,每过一个小时就去摸摸王照安的额头。她闷在被子里睡觉,到了七点钟已经出了满头的汗。他放下心来,重新戴上耳塞准备眯一个小时。

他浅浅地做了个梦,仿佛在T国的小镇看见王照安拿了一小盆连着碎肉的骨头喂街头的流浪狗。

手机铃声打碎梦境,他皱着眉睁了睁眼,拍拍怀里的人。

“你大姨的电话。”

.

于英前一天参加亲戚婚礼,席间被问起贪污的丈夫和传闻风流的女儿,回家后平静地待了一天,等到清晨,于英趁姐姐出门逛早市的工夫吞了安眠药。

王照安被阿九送到县医院的时候,于英已经从急救室转入重症监护室。走廊里,王照安的舅舅搀着哭到站立不住的大姨。

“她一直表现得好好的,我出门的时候她还说让我买些豆子回来发豆芽…”一见到王照安,大姨情绪又激动起来,“都是你表舅家那个老二,说话没遮拦,知道你妈妈忌讳说这个,席上有人问起来他还越说越来劲。”

听到“表舅”,王照安忍了又忍,差点在长辈面前爆了粗口。

春节的时候,表舅还主动邀请她一家聚会。王照安听于英私下说过,她和这位堂哥交情不多,只不过这个人尖得很,说是邀请她,实则是奔着王宽正去。

他举起酒杯后亲亲热热说出“一家人”,背后站着的是水蛭一样的一家人。王宽正手头有点小权的时候,找工作、评职称、单位调动,大事小情都要找他。等人出了事,于英急着凑钱退赃,房子又没卖出去,她觉得王宽正帮过他们,好歹能借到一点钱,于是硬着头皮登门开口,结果只得到了几句敷衍。

人情似纸,王照安逼着自己理解他们站干岸的考量,又劝服了于英。

然而树倒猢狲散,即使事情最终没有牵累他们,那孩子“童言无忌”落井下石,可见一家子狼心狗肺,在背后不定说了多???少难听话。兴许亲友热心关切笑容里向于英放出的每一支冷箭的箭簇都刻着他们家的图腾。

王照安左手搭着大姨的手背,咬牙安慰她;右手揣在包里,大拇指在瑞士军刀的十字盾牌纹路上用力摩挲。

PO18身酬孩子做刽子手,用父亲送的刀为母亲报仇(1700珠)

孩子做刽子手,用父亲送的刀为母亲报仇(1700珠)

手里的瑞士军刀跟了王照安十二年,是王宽正送的。刀刃割过纸张,切过水果,开过快递箱,却从来没有完成过它最初的使命:杀人。

当年出事后,王宽正买了这把刀子放在她手心,告诉她,再遇到坏人,不要顾及他的命。

她害怕留下案底,也害怕自己伤人不成死于非命,所以尽管刀子带在身边,她总是不敢动手。

现在不怕了,不仅不怕,还非常想杀人,让寂寞已久的利刃尝一尝血的味道。

昨夜的事情让她看清自己走投无路的境地。周广陵不会让她走,只会把她拽进更黑暗幽深的地方。她想要拖延,就要付出东西去换。他的阈值越来越高,而她的东西越给越少。她终将一无所有,引颈就戮。

既然迟早会有这一天,她不需要再在他身边苟且下去了。

他不让她走,那他只好死。他要是死了,她没办法活着走出盛夏。可是以命抵命,她多少不甘心。

于英的自杀冥冥之中把她送到了终点。

为他人背负仇恨让人觉得自己是高大伟岸的英雄。杀掉表舅一家的念头破土而出,刹那间就在心里盘根错节长成参天巨树。

孩子做刽子手,用父亲送的刀为母亲报仇。王照安越想越觉得浪漫。

等杀了恩将仇报的亲戚,下一个就是周广陵。大姨在走廊时把于英所有的药品都交给了她,她可以悄悄下一点安眠药把周广陵放倒,然后亲手将刀子插在他心口。

如果阿九到得及时,她自然甘心赴死。阿九人不错,应该会答应让她服下安眠药后再一枪打穿她的太阳穴。如果阿九没来,她只好报警。五条人命,无论如何都是死刑,运气好的话是注射致死,据说和安乐死一样,非常人道,不会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