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八点才开放,仙道却不知怎么晓得神职人员进出的小门,带着流川溜进去。流川虽是一头雾水,但什么也没问的跟着走。穿越回绕的门廊来到主殿,一排排肋棱撑出挑高的半圆棚顶,两侧一扇扇巨大拱窗嵌着画有圣经故事的彩绘玻璃,这宽而幽深的空间感,震撼得两人无法言语。走过木头长椅间的长长走道,来到圣坛前站定,仙道伸手在牛仔裤口袋找着什么,握住的掌心在流川面前摊开时,现出了两枚银戒指。

纯银戒环上两流线条交缠在一起,极简的样式。这是仙道擅长金工的土耳其同学赶制的,昨晚做好后他叫仙道过去,教他如何在内侧刻字,仙道熬了一整夜终于完成。

“枫,你知道我从14岁父母离婚后,就不觉得自己有家。”仙道定定看着他,“现在的我所能想象的家庭,就是和你一起共组。你愿意吗?”

流川凝视他的眼睛,半晌,既而很深很深的点了头,把手交给他。

“你知道我爱你。”仙道在他的无名指套上刻有Akira Sendoh的戒指时,流川在他耳边低语,然后拿过刻有自己名字的戒指,为仙道戴上。

“For better, for worse, for richer, for poorer, in sickness and in health, to love and to cherish...”仙道念着,“Even death won't part us.”

誓词结束在流川主动的一吻。当光透过圣坛前方的彩绘玻璃射进,将两人垄罩在绚丽的辉耀中,流川忽然觉得神是祝福他们的。就像他对朝仓说过的,再也没有任何片时片刻,他比现下更确信自己生来就要爱这个叫做仙道彰的男人。所以他们理应被祝福。

“结了婚就是承诺要休戚与共,”仙道用额头抵着他的额,“以后再有什么难受的事情不许自己扛着,一定要告诉我。”

“那你也要相信我,”流川垂着眼睫,“我说过碰上什么事都不后悔,以后也是。”

“嗯。”仙道将他紧拥住。

***

车停在汤尼大叔的店门口,仙道走了下来,脚步却有些踟蹰。

昨天的记者会在电视上播出后,效应正持续发酵。舆论倒是出乎意外的友善,连向来以刻薄毒舌著称的脱口秀主持人,谈到时都说“那两人太过的坦然,让人无法觉得他们不对”。篮协发表声明呼吁把焦点放在选手的专业上,而非私领域,同志社群则群起声援。不过事情毕竟闹大了,已是上了全国新闻的等级,就连不看篮球的人都有所听闻。

刚才仙道去了家教学生的家,这个学生他教了一年左右,全家都是虔诚的浸信会教徒,一直与仙道相处融洽。见面时,学生父母委婉的说很喜欢仙道,也尊重他私人的生活,但自家实在不习惯被人注目,希望他能体谅。仙道自然理解意思,谢了他们便离开了,唯有出门时那孩子依依不舍的喊了句“Akira哥哥”,让他心上有点酸。

而汤尼大叔更是在Durham土生土长的人,不晓得他会怎么想。

仙道可以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可是汤尼大叔不一样。虽然大二变得更忙碌之后就没在他店里打工了,但仍时不时过来吃免钱饭,或者帮忙开发新菜色兼试吃,球队的非正式庆功也总是来这里。每逢节日做了南方传统料理,汤尼大叔也都会额外留给他,似乎把照顾这两个离乡背井的日本孩子当作自己的责任。

“彰,有我陪你。”流川握住他的手。

仙道回握他一下笑了笑。得到了些勇气。

午后非营业的休息时段。听到有人推门进来,在厨房准备食材的汤尼大叔正要出来解释,一看是仙道和流川,不由得就楞了住。

“你大概看到新闻了。”仙道不大自然的开口。

“Akira,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汤尼大叔手足无措的慌乱了好一会,突然走上前一手一个把他们抱住,“但我知道你们是好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

汤尼大叔身上终年有着洗不掉的油炸味。却是令人放松而安心的味道。

***

“达米恩那笨蛋在说什么!谁问他那个啦,丢脸死了!”

电话那头泽北的声音,大到正把晚餐端上桌的流川都听到了,皱了皱眉望过去。仙道一手拎着话筒做出耳膜破掉的无奈状,一手拿遥控器开电视。

新闻节目又以流川绑架案为题,在探讨体坛对待同性恋选手的态度,并访问了一些其实不太相干的人士的意见,包括马刺队的新进球员达米恩。西班牙籍的达米恩,是泽北在St. Patrick的高中同学,曾经在日本的一场友谊赛里与流川一对一交手过,后来大学念了两年就去参加选秀,是这一辈年轻选手里率先进入NBA的。

“Amazing boy说得太好了,酷毙了!我早就知道他是个人物!”达米恩对着镜头表情生动,但答非所问的讲个不停,“他还有双宇宙第一漂亮的眼睛!他要是跟那个桑道彰分手了,我一定去追他!”

仙道和流川捧着饭碗坐在电视前,两人俱是目瞪口呆。

“这家伙搞什么!藉别人的新闻时间出柜就算了,还顺带告白!”仙道大为不满,“他把我名字说错是故意的吧!”

“……”流川低头扒饭。

画面切换,记者又深入校园,找到了传说中的“流川枫亲卫队”创立者,雨宫芽衣。这个组织最初是由邻近几所大学的日本女学生组成,渐渐也有各种国籍的成员加入,人数在五十人上下。记者煞有介事的背景解说,令仙道喷饭,流川则继续埋头吃着。芽衣去年就从杜克毕业了,又考进UNC的硕士班,总之她想尽办法留在北卡,并“背叛”现在的学校依然场场回杜克看球,为流川加油。

“的确有亲卫队成员因为流川的性向而不再支持他,”芽衣回应记者,“那种人我也不希罕。我相信的只有这个。”

她拉开新做的布条,上面写着:Everyone is equal before love。

在爱的面前,人们拥有相同的尊贵。

“我的情敌也太多了点,真不公平。”仙道叹气。

“哼!Derek他们说,学校里在传一句话:喜欢流川的都是小鬼,喜欢仙道的都是大姊。”流川斜他一眼,“你肯定也听过吧?”

“怕我被成熟美艳的大姊姊拐走吗?”仙道语带得意,用手沾下流川嘴边的饭粒吃掉,“话说回来,汤尼大叔这次做的盐烤牛排丼是真的好吃,会变成人气商品喔。”

由于流川在赛季中很严格遵循饮食原则,汤尼大叔特地为了他开发炸物以外的菜单。

对这点流川无异议的赞同,再伸过筷子从仙道碗里抢走一片牛排。

#第十七天

休息室里,流川在角落伸展腿筋。

无法安静坐着等待。即将回到睽违了半个月的球场,他感觉得到心脏噗通噗通的跳动,血液流过经脉,每一个细胞都在莫名亢奋又紧张着。

流川回来后,八天中只有一场与Valparaiso大学的友谊赛,L教练要他和仙道先别出赛,持续加强饮食和锻炼,把体能恢复到巅峰。被拘禁期间除了营养不足外,其实流川每天都拖着铁链刻苦的做着伏地挺身及蹲跳,所以对他而言重拾训练并不辛苦,课业落后了一大截才更麻烦。于是班上又展开了“抢救Ru-chan”行动,练球的空档由同学们轮番替他补课。

今天是在佛罗里达州大的客场比赛。经过了喧腾一时的事件,仙道与流川初次复出,如果能在自家的卡梅隆球场怎么说都比较安心,但L教练没得选择。这是ACC联盟例行赛的倒数第三场了,先前的二连败已让杜克排名下降,接下来都得步步为营。

“该上场了,弟兄们!”仙道拍了拍掌,“今天非赢不可!”

现任队长是同年级人很老成的Andy,不过仙道一直都更像凝聚球队的核心,如同过去在陵南时一样。

“拿出痛宰马里兰的精神,给他们好看!”Sean喊着。

大伙都笑了。就在流川获救前一天,跟马里兰大学的比赛上半场落后20分,中场Shelden站在场中央狂吼“我们要打败马里兰给流川看!”,结果下半场杜克急起直追,终场时逆转大胜。

“这家伙超爱你的!”Sean勾住Shelden的脖子,笑着对流川说,“他的新外号是:召唤奇迹的蓝魔鬼。”

本来很平常的话,说完Sean才想到Ru-chan是Gay吧,那这玩笑会不会不妥当?一下子沉默下来有些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