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赛杜克就以全场压迫式防守步步紧逼,UNC的进攻一路遭到压制,差点被半场完封,直到第二节中段才总算突围。然而这种你死我亡的歼灭战术后座力也很强,二十分钟过去UNC得分只有个位数,而杜克也好不到哪去。整个上半场笼罩在一片肃杀之中,中场过后,焦点突地转到了步入场中的三位日籍选手身上。
两次例行赛里由于上场时间的错落,没有实际对上,这回是正面交锋了。
“现在的你,过得了我吗?”泽北挑衅的问。
控球的流川没有开口,仅仅眉一挑。你说呢?
一对一盯防,球一发入场内泽北就开始施压,而流川显然也不打算靠队友掩护或传切来解决,要用个人技术带球突破。一场惊心动魄的对决上演,以为流川灵活的运球甩开了防守时,转瞬泽北又以疾速追上,眼看泽北挡在传球路线上将要抢断,流川球往背后一抛,匪夷所思的妙传。
一次进攻,流川带球切入罚球线正要传给埋伏在底线的队友,却被泽北识破拨出。当所有人都做了球会出界的判断时,只见流川追着球跃至半空中奋力救回,人则往前摔进了观众席,那不要命的拚劲简直让泽北以为看见樱木花道的身影与他重迭。而接到球的仙道已大跨步起跳,杠上UNC的长人空中换手硬是把球扣进篮框,还造成对方犯规。
落地后仙道着急回望,已经站起身的流川与他四目相接,轻轻摇了摇头表示没事,神色却有些怪异。不过这个插曲彷佛点燃了火种,前半场压抑的情绪一下暴冲到顶点,双方攻防更趋炽烈,UNC回敬一球后,下一轮攻势,流川竟又把球带到刚才被泽北破坏的同一个位置,这回以假动作成功过了泽北,单刀切入挑篮得手。
“What the hell!”UNC的球员气得大喊。
“That IS Rukawa,”泽北向队友笑了笑,“who always gets you back.”
有成长的不只是他。泽北目光转向上前拍流川肩膀的仙道,他左手扣篮的力道和准确度与右手几乎没有差别,这可不是天赋,是练习的成果。即使这个貌似懒散的家伙也在不动声色的努力吧,这三年有他们当对手想必会很有意思。
而同样气得冒烟的还有L教练。流川摆明了在单挑泽北,平常这种钻牛角的状况会由同在场上的仙道巧妙化解,但今天的仙道竟也摆明着不阻止。而且助长他的不只仙道,全场观众都彻底融入了比赛,一方起哄鼓噪,一方怒吼着给那小子好看,十足火热。这就是L教练对流川又爱又气的地方,他一上场杜克的进攻就会变得充满侵略性,也唤起选手甚至球迷血液中的激昂,这是过去常常不足的。
第三节结束前一分钟,仙道和流川下场。这节流川打得痛快淋漓,杜克又平稳维持着八分上下的领先,但那小孩却微噘着嘴看起来闷闷的。
“怎么了?”仙道接过队友递来的毛巾,在他身旁低声问。
流川摇了两下头,继续猛擦湿透的头发。
“是不是救球时摔伤了?枫?有受伤可不许瞒我。”
看仙道担心起来,原本打定主意死也不说的流川动摇了,终于靠到他耳畔开口。原来刚那一下好死不死偏偏栽进芽衣领军的亲卫队坐的那一排,挣扎着要起身时,不知道被哪个女生趁乱在臀上摸了两把,让流川一想起来又是气闷又是头皮发麻。
于是在剑拔弩张的气氛中,众人听见场边的仙道爆笑出声。
#繁花的春天
“枫,要增重你还挑食。”看着流川从沙拉里挑出堆过来的胡萝卜丘,仙道颇无奈。
“其它蔬菜我都有吃。”流川边回嘴一边继续搬运。
Bryan Center二楼一角,迟午的阳光穿透了大片玻璃,洒落在靠窗坐的两人桌上,温煦柔和。自从接到教练的增重指示,进食习惯调整为中量多餐,像这样仙道去UNC上完选修课回来,流川也没课的下午,就会约在运动员餐厅再吃一餐。虽然赛季结束了,全队的常规练习也随之结束,但各自的重量及专项训练还是每天持续着,饮食也必须严格保持高蛋白质与碳水化合物、低脂的摄取。
“我在UNC遇到泽北,”仙道把南瓜叉到流川盘里,补充他的胡萝卜素,“那家伙有女朋友了,大他三岁的美国女生,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
“喔。”流川应了一声。没有特别起伏的语调里,隐隐带着一点放下心的成份,是唯有仙道才能察觉的微妙表情,于是仙道也稍稍扬起了唇角。
之前是在担心泽北吧。流川并不像别人以为的冷漠,从来就不是。
这个赛季,ACC联盟中马里兰大学以例行赛冠军、杜克以锦标赛冠军,双双晋级NCAA全国比赛,杜克在第三轮输给印第安纳大学,只打到Sweet 16。而UNC则是锦标赛第一场被杜克以60:48击败后,赛季即宣告终结,无缘全国。并不是这一届的选手不够强,UNC永远可以延揽到顶尖人才,包括高二时转学到St. Patrick、被称为日本天才高中生的泽北,然而纵使场上五人都是明星,没有适当的传球,没有默契的挡拆,依然赢不了比赛。
那次对战终场哨音响起后,流川看着泽北落寞离场的背影,想起去年感恩节他喝醉后乱嚷着想念河田、想念深津的话,心中不由一动。他在想念真心信任他、同时也能真心依赖的队友吧。那么这点上自己是比泽北幸运的。
训练开始前的空档时间,并肩漫步在Bryan Center与杜克教堂间的小路。
几个月都被密集的球赛排程塞满,三月的八天春假也正好碰上ACC与NCAA锦标赛打到最激烈的阶段,因而对放假全然无感,一待停下脚步喘口气,才发觉身周早已换上春天的颜色。四月中,草地已整片回绿,含苞的枝枒也袅袅舒展,空气里掺揉着若有似无的清香,雨露新洗后的气息。世界从长长的沉眠中苏醒过来,瞬时缤纷烂漫。
花圃里精心栽种的艳紫色郁金香迎风招展,路边松树的花粉把停靠的车顶染上一层鲜黄,一球球的小茶花和连绵怒放的杜鹃,如同桃粉色的渐层画。不过流川最喜欢的还是北卡的州花Dogwood,在日本被称作“花水木”,十字型的粉白色花瓣,前端有一点烧灼般的印记,初春时节细小的花朵会绵绵密密开满一树。
“这花远看好像樱花。”
流川说完,久久没听到仙道回应,站了住转身看他。仙道恍然醒觉似的点下头。
“嗯,听说以前日本送了三千株樱花到华盛顿DC,美国就是用花水木回赠的。”
“你有心事。”流川撇撇嘴。
不是问句是肯定句。吃饭时就注意到他有点心不在焉的。
“我刚想起翻了泽北的《篮球时报》,这个月的,我们被选进全美新鲜人明星第二队耶!要记得去买。”
流川继续斜睨着他,还有呢?彼此都太了解了,要含混过去没那么容易。仙道认命。“我老爸打电话说,他下星期来RTP科技园区出差完,要多留两天观光,想借住我们家。”
流川楞了一会,“那,我们打扫一下。”
“不是,他明明很有钱,大可去住市区的饭店。”仙道有些烦躁的挠挠头,“我告诉他期末考快到了很忙,他还是坚持要来,说什么很久没见了,不晓得安什么心。”
“真的要来也没办法,我们也住过他家。”
仙道叹了口气。
***
圣诞节时流川的父母来Durham度假,听说两人29日有比赛,特地延迟回去。杜克卡梅隆球场是一票难求的,而人面很广也很有本事的芽衣立刻帮忙弄来了票,在他们忙练球时还自告奋勇带流川父母参观校园,照应得妥妥贴贴,那时仙道开玩笑的嚷嚷:“还以为她死心了,我太大意了!”
不过仔细一想,仙道老早就跟自己一家子混得很熟,而自己只在东京还有送机时见过他妈妈三次,跟他爸照过一次面,就是第一回打都道府县对抗赛后去借住那次。“你才是心机很深呢。”流川边干活边自言自语了一句。
仙道开车去接他老爸了,流川则在家里把洗干净的床单被套铺好。
对他爸爸的印象也很模糊。那时简单报了名字自我介绍,仙道爸寒喧了两句,把钥匙交给他们就去赶飞机了,只记得像个老一些的仙道而已。后来也不是真的都没机会再见面,而是仙道爸对他们的事一直不认可。正东想西想间,听见门锁转动和流泄进来的人声。
“你们的住处不错嘛,视野真好。”
流川走出房间,顿时对上了仙道恒的视线。确实很像,目视约185公分的高大身材,相似的五官,理得很短的头更显出发质偏硬,眼睛是湖水般的湛蓝色。流川不禁想往仙道嘴上贴一片假胡子,看看会不会更像。不过他爸看起来就是成功人士,完全没有仙道那种吊儿郎当的气质。
“流川君,好久不见了。”
“伯父。”流川微微颌首,上前帮忙仙道提行李。
“对了小彰,我带了点东西给你们。”仙道恒说着打开行李箱,抓过一个大盒子递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