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自己?拉着少东家问:“朝廷难道不抓这些伤风败俗的女人吗?”

少东家笑她两句头发长见识短,道:“织布绣花本来就是女子的德行,妇人修德行朝廷褒奖都来不及,怎么会抓人?而且,你知道她们能赚多少钱吗?整个江南,除了盐商就是妇人的手艺,这么大的财主,即使再伤风败俗,哪个大财主又舍得不赚这个钱?”

杜文仿佛被开了窍,她想不到?江南这边的女人竟然可以靠本事自己?赚钱过成大爷。

她想不到?原来赚的钱足够多,女人也可以光明正大地?不守规矩。

当时,二姐就存了心思想要?置办织机,主意马上就打到?嫁妆上去了。

这不是一笔小钱,而是一笔大钱,爹娘用自己?不知道在亲戚里?逞了多少次威风,姐妹们都能要?嫁妆,她凭什么不能要?!

只是少东家不争气?,命短,没福看着她平步青云。

等到?跟着毛道台又来了南边,家里?婢女成群,每天二姐只需要?躺在床上叉开腿等男人回来。她就又想起了苏州的织娘、绣娘,和?自己?未曾拿到?的嫁妆。

二姐忍不住自己?从二婚开始算,想着离开家都十?几年了,这利滚利滚了十?几年。

最后算出来,家里?该按照时价给她陪嫁!

但她一个出逃的姑娘又哪里?好问娘家要?呢?二姐思来想去决定把钱骗过来,让毛道台装个恶人。

毛孝子成了毛道台,他赚钱可不是靠这些玩意儿过家家,二姐的三十?万贯他疏通人脉花了,慢慢穿上了官皮,但要?往上升可不是只有一个女人能成的,最好能有个靠得住的岳家,最好还能有一些用于人情往来的妾,觥筹交错间,那个大人这个大人拉着他互送女奴,他总不能愣头青似的不收啊。

但这么做太对不起二姐了,毛道台收女人送女人的手不停,但心里?始终在想要?怎么回报二姐。

这女人就是个疯子,跟疯子没有道理可讲,也不能跟她拼命杜家在京里?找女儿的动静他也略有耳闻,真把这姑娘弄得魂归天外,在仕途上总要?留下隐患。

加上二姐毒杀前夫的事始终在毛道台心里?梗着,等到?二姐再一次略施粉黛地?跟他自请下堂,只要?他在江南罩着自己?做生?意时,毛道台略一思索就同意了。

毛孝子和?逃妇是有情有义的水上夫妻,但他已经是毛道台了。

毛道台有自己?的同僚、朋友、他没有娶妻生?子,他应该有一个崭新的人生?。

就算政敌查到?他老家去,老家人也要?说他姓毛的是浪子回头的好汉,忠孝两全的仁人义士。

最后两个人也算好聚好散。

二姐很快提走了毛家账上的三千两银子跑到?苏州买了个二进?的大宅子,又让毛道台送了不少带着身契的奴仆婢女过来,对外只做兄妹相称。两人唯一的联系就是每年二姐让人在毛家做戏问杜家要?嫁妆。

之后几年,二姐拿着郎氏送来的钱,在本地?官员的照顾下逐渐混得风生?水起,还跟俊秀的后生?生?了两儿三女,杜家那边的银子就更重?要?了。

她的闺女也得从小攒嫁妆啊,姥姥家多给点怎么了?

等姓毛的差人告诉二姐,杜家对她起了疑心,派了人来差她时,二姐仿佛大梦一场,一下回到?了黄米胡同。

那里?头傻子多聪明人多,金银锦帛也多。但她不想回去!那里?的姑娘只能跪着给老主子磕头,跪着给婆婆端茶,跪着做人!

就是做公主也没什么好稀罕的。

但二姐想见一见这个平儿,想问问他是谁派他来的,毛道台就安排手下的人吓了吓他,一路看着他跳进?前往苏州的船。

平儿过来后传什么话?过去二姐都心里?有数,慢慢也知道了是三弟两口?子在找她。

说起杜容和?,二姐早就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了,只记得他老被亲爹带在身边,看起来比起娘似乎跟爹更亲。

二姐讨厌蠢货,第?二次跑了以后就把院子给了他,想着以后蠢死也别死娘跟前。

没想到?这个弟弟竟然老来得智,她思来想去都觉得是弟媳妇点化的。

平儿在苏州快快乐乐地?做了几个月的跑腿工,每天一睁眼就替铺子里?送货,晚上回来倒头就睡,人比在京里?红润了不知道多少倍。

高高在上的穷旗人比不上乡下地?主一根毛,他在这儿好吃好喝,家里?人还有杜容和?和?楚韵照顾,每天做梦都是笑醒的。

等到?腊月间,二姐给伙计们放了假,纺织铺里?或聋或守寡或被休的晦气?女人逐渐都回去了。

芋泥啵啵

平儿也拍拍屁股要?走,他看这么久了那边都没找他,事情自己?也打听得差不多了,他怕二姐怕得不得了,连亲娘都骗的姑娘,这狠劲儿就是十?个男人也比不上她一个。

担心阴沟里?翻船的平儿想着,这时回去还能给家里?人拜个年,便假装恋恋不舍地?收拾出一个包袱准备回家。

二姐坐在椅子上抱着穿着红衣的女儿磕瓜子儿,听到?平儿这么说,她把姐儿交给奶娘自己?亲手把平儿扶起来坐着,娇笑道:“你回去是先跟三爷说话?呢?还是先跟三奶奶说话?呢?三房是谁压倒了谁啊?”

平儿感觉自己?的头发轻轻竖了起来。

他张大嘴巴看着二姐,满脸都是‘你怎么知道这个的’?

第095章 安不安

楚韵在家抄了几?天书?, 终于?在第四?天写完,寄书?前,两?个人顺便把最近发生的事跟他说了一遍。

这个信写起来?就长了, 古人来?往交际讲究很多, 要先问对方父母安、再说一遍自己父母安, 再说你?安不安我安不安。一堆废话说完了再言归正传, 这时半个时辰都?过去了。

楚韵看了两?眼就笑个不停。

杜容和这么多年一直这么写信, 他不知道哪里戳中了楚韵的笑点, 看她调侃的眼神, 乐颠颠地主笔了大半, 开头就告诉李二?这个是我写的,接着把家里想?把韶丫头嫁给他的如?意算盘说了说,让他自己想?个打算。

楚韵到这里才知道大爷二?爷怎么火急火燎地要跑,韶姐儿还是个娃娃, 她都?还没发育呢, 这边亲爷爷都?在替她找男人了。

楚韵打了个冷战,问起杜容和:“老杂毛身体如?何了?”

最近不知怎么, 那边一直不叫她们?过去, 连早饭都?不叫她们?买了, 嘱咐她们?在家安生给男人们?祈福后,郎氏似乎把三个儿媳给忘了,一门心思在家照顾杜老爷,杜老爷是死是活她们?都?不知道。

杜容和也去得少,道:“娘说我们?毛手毛脚的不如?下人照顾得贴心,只让早晚过去磕个头。其他时候都?是几?个姐儿捧着书?在外间读给爹听。”

但他不进门也知道这人在做什么。

杜容和道:“前几?日我们?请的大夫, 他回头就让人套了马车躺着去了济仁堂,大夫说他是怒火攻心、忧虑多思, 大哥二?哥和我喂的那几?口消食药没有大碍,他身上不痛快泰半都?是自己怄气怄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