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施然地起身出房间下楼去让客栈的人送吃食,傅行云站在楼梯上轻抚一下自己唇上的伤口,抿唇而笑。

卫云霄醉后实在是好欺负得很,抱着他不愿撒手,发着脾气说自己都做了那么多年和尚了没道理如今有他了还连一记亲吻都得不到,满脸欲求不满地说他不人道,结果最后被他捻在床榻上吻得喘不过气来又逃不开,便气恼地咬破了他的唇骂他欺负人。

确实是欺负人,可他本来就没与卫云霄说过自己是好人。

醉酒初吻过去一个月后,傅行云与卫云霄一同离开了已经停留多日的小镇,启程去往另一地。

自最初的亲近过后,傅行云偶尔也会与卫云霄在夜深人静之时于床榻间缠绵热吻,只是每每当卫云霄想更进一步时傅行云便会将他推开,说时候未到。

总以为自己初吻强迫了傅行云的卫云霄每每与傅行云亲近都在心中想着要轻拿轻放,便是两人纠缠得再狠,几次傅行云按住他后颈与他勾缠也未觉哪里不对,只一味看着傅行云与他分开时低喘着神色克制面泛浅红,就连衣襟都被扯松了春光乍泄引人无限遐想的模样心神荡漾。

卫云霄被傅行云这给看给抱还给吻却偏偏就是不能吃的做派勾得是神魂颠倒欲火焚身,丝毫未能察觉傅行云在打什么算盘。

他们在新的小镇里落脚不久,傅行云收到司渊渟的飞鸽传书,询问他卫云霄近来的动向,又是否有与楚岳峙暗中联系。

傅行云站在窗边将信纸揉成团捏在掌心以内力化去,而后静静地回头看了熟睡中的卫云霄一眼,在第二日给司渊渟寄去了回信。

信曰:茯神,欲私用合欢皮。

茯神与合欢皮皆是安神助眠的中药,这回信便是让人拦截也看不出什么来。

五日后司渊渟再次来信: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收到司渊渟的回信后,傅行云心中重负窥见了一丝得以喘息的空隙。

他很难对司渊渟在皇城里见到那安亲王楚岳峙时的煎熬与痛苦感同身受,司渊渟经历忍受的远比他要更痛苦千百万倍,本以为将自己对卫云霄动心之事告知司渊渟,会让司渊渟不快也会遭到反对,却不想司渊渟竟没有多言一句便允了他与卫云霄之事。

其实若是司渊渟不允,他便是不舍也会及时止损。

他确实是铁了心定要卫云霄做他皇甫家的人,可他也分得清轻重,他肩上背负着的不仅仅是他皇甫家的上百条人命血仇,还有比皇甫家更早倒下的司家。当初若没有司渊渟通风报信,他的妹妹皇甫良钰未必能活下来。司渊渟对他有恩,他不能不还,司家的仇同样也是他的仇,他势要与司渊渟共进退,一起为逝去的父母亲族讨回公道。所以若是司渊渟认为有碍,他自会将自己的私欲压至心底,等一切都结束后,若他还活着,再将人求回,若是他活不到最后,他也不过是卫云霄生命中的一个过客,没有了他卫云霄也能另有一番天地。

可司渊渟允了,他便不想再等也不想再压抑自己。

他是自私的,便连对卫云霄的那份感情亦然,他清楚将来真相揭开时,卫云霄必仍会站在安亲王楚岳峙那边对他拔刀相向。

可若能在此之前,在司渊渟扫平障碍推楚岳峙走上篡位之路以前,他能偷得一些时日,以傅行云的身份与卫云霄好好过一段平凡百姓的日子,便是将来卫云霄恨他无法谅解他甚至要亲手夺他性命,他也一定要让卫云霄成为他的人。

于是在卫云霄生辰那日,在卫云霄玩笑般向他讨要生辰礼时,傅行云将人压到了床榻上,几番深切缠吻过后他解开了卫云霄的腰封再轻而易举地扯开卫云霄的袍衫,俯首抵着卫云霄的额头,哑声道:“你答应过我,你我之间的事由我说了算,卫云霄,从今夜起,我要你生是我傅行云的人,死也只能是我傅行云的鬼!”

小卫,一个不到最后一刻都自以为一的受。

番外二 寂寞流年遍花开(三)

卫云霄被傅行云压住的时候还未意识到自己处在怎样的危险中,平日里明亮的眼眸因傅行云的吻而变得迷蒙,他沉浸在傅行云编织的假象里,直到衣衫半褪,傅行云的手顺着他结实的胸膛往下抚摸游移至他身后,在那个从不曾被自己以外的人碰触过的地方揉按,他才猛地一激灵反应过来傅行云刚刚说了什么。

倒吸一口气,卫云霄抬手抵住傅行云的肩膀,目露震惊地瞪着衣袍不过稍微扯松了衣襟,连腰封都未解开的傅行云,另一手用力抓住傅行云正抚触他身后的手,满身的情 /欲瞬间褪去大半,愕然惊错地颤声道:“你,你什么意思?!你想上我?!”

一手撑在床榻上,傅行云半压在卫云霄身上,笑容很浅地问道:“你不想跟我共赴云雨吗?”

卫云霄眼角都要崩裂了,内心一阵狂哮:老子想啊,但是老子不想做下面那个啊!!!

挣扎着要推开傅行云,卫云霄咬牙道:“等一下,我们先谈谈。”

“谈什么?”傅行云并没有放开卫云霄,只是抓住了卫云霄推拒他的手,道:“你不是说,都由我说了算,要反悔吗?”

“这不一样!”卫云霄声音都有点扭曲了,他挣不开傅行云的束缚,第一次发现这书生的力气竟如此大,将他压制得死死的,顿时急眼道:“我想跟你好,是,是我在上面,不是让你把我压在下面!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让人……”

“我就不是男人吗?”傅行云轻声打断卫云霄的话,在卫云霄哑然无语一时找不出话反驳之时,他直起身解开自己的发髻,进而解开自己的腰封将衣襟彻底扯开,露出了胸膛及腰腹。

不比卫云霄逊色的结实身材,胸膛的肌肉以及腹肌人鱼线,但更为显眼的,是这具身躯上林林总总的伤痕。

卫云霄看不明白,一个书生的身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疤。

胸前有一大片明显是铁烙落下的烫伤,痊愈后的伤疤皱如深浅交错的沟壑,显得极其可怖,那是受了火烙之刑才会留下的伤痕;在胸肋下,是两道被鞭打留下的伤疤,一深一浅,因年久日深而发白;而那八块腹肌上,左腹处有一处被刀捅入后留下的伤疤,右上腹则有一道被刀划拉留下的刀疤。

傅行云将衣袍完全脱下丢下床榻,抓起卫云霄的手按在自己那些年复一年留下的伤疤上,道:“背上还有,要看么?”

卫云霄愣愣地看着傅行云,心痛之余是满腹的狐疑:“你,你怎么会有这么多伤?”不是书生吗?怎的会有这种伤痕?

“我曾经遭难落狱,在狱中受尽酷刑折磨。”傅行云没有要向卫云霄解释更多的意思,只是这一句话,他并非在撒谎。

他是司渊渟的死侍,一个死侍要做的事不单单是追查线索和杀人那么简单,为了得到那些用人命掩盖的证据,他不止一次让自己身陷牢狱。

司渊渟曾经阻止过他,说不必如此,说自己可以用其他办法得到那些证据,但是被他一意孤行地拒绝了。他当然知道司渊渟运筹帷幄一定会有其他办法,但那些办法都不是最快的,而且司渊渟那时候还不是掌印太监,司渊渟护了他就是把自己置于危险中,让自己有了暴露的可能性。

他不能让司渊渟暴露。

于是他总共三次,在不同的地方,以不同的身份入狱受刑,然后等来司渊渟的接应后于狱中反杀,在司渊渟缜密的计划安排下得到了那些能拿捏重臣以及司家和皇甫家被陷害的证据。

过去这些年,他不是冷眼旁观的局外人,而是深陷其中的恶鬼;因要报仇雪恨,所以他跟司渊渟一样,不再是无辜的受害者。

他见过司渊渟被请去鸿门宴,喝下能断肠的毒酒仍面不改色地忍到动手,不需要他出手就自己忍着毒发的剧痛杀尽回宫路上的刺客;也见过司渊渟忍受着别人放肆打量的目光,以卑微的姿态躬身跪地服侍仗势欺人的大臣;更见过司渊渟被楚岳磊掌掴后衣衫单薄地在雪地里跪着。

而司渊渟也曾对他下令屠人满门,于是见到他满身是血拎着人头回去复命的凶残之相;也在他最后一次身陷牢狱时,在大牢外一人一伞地立于雨中两个时辰,等他从狱中杀出来,然后看着他带着半身血肉模糊的刑伤拖着刑狱官的尸体走出大牢,再亲手将得来不易的皇甫家受诬的证据交到他手上。

司渊渟与他,谁不是遍体鳞伤拖着血躯在地狱里前行,手上都沾满了人命。

除了复仇,他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看到卫云霄的时候,他想,他要这个人,要这个人重新给他一个家。

“卫云霄,看在我前半生过得并不怎么样的份上,你让我一下,好吗?”傅行云连同自己的发髻也一并解开了,长发披散而下,清隽端雅的俊颜与半身被长发半遮半掩的伤疤,傅行云丝毫不在乎在卫云霄面前示弱,只要能将卫云霄占为己有,他可以摆出更脆弱的姿态。

卫云霄闭上眼,发现自己无法将拒绝说出口。

他拒绝不了这样的傅行云,也没法将这样的傅行云按在自己身下为所欲为。

作为征战沙场多年的武将,他身上也有很多伤疤,可他从未受过刑也未受过辱,他难以想象,傅行云这样的人,被抓进牢狱里受进酷刑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