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钧山摸了摸荷包,抬腿上前,想到那小妇说今后将蒋铖当做兄长,即便心中不愿,但也要认下这甩不开的大舅哥了,便笑着道:“蒋兄。”
蒋铖自然也是道:“陆将军,冒昧前来,还望没打扰了将军。”
陆钧山见他如此温和有涵养,少不得也提起精神,拿起读书时候那装腔作势的文雅模样,微微一笑,声音柔和:“怎么会呢,蒋兄快坐,湘湘早就与我说了蒋兄与她的兄妹之情很是深厚,再过一月湘湘将与我成亲办礼,蒋兄作为兄长自是要关爱呵护一下妹妹……倒是有些可惜的是蒋兄的婚礼因着我受伤,没能带湘湘前去恭贺一番,只盼待我们成礼之时,蒋兄定要来与我饮上薄酒一杯啊!”
身为男人,一句话, 一个对视,便是知晓对方怀着什么心思。
陆钧山看没看出蒋铖心底想什么倒是未知,横竖他很是会自己脑补一番,但蒋铖却是听出了对面这高大健猛俊美不凡的男人说起某些字词时特地咬重了的声调。
比如“兄妹之情很是深厚”又比如“自是要关爱呵护一下妹妹”,再比如那情深义重的“湘湘”两字。
他便是知晓应当云湘与他提过她,且此刻回忆几次与这陆将军的见面,对方对他似乎都敌意颇重,便领悟到这陆将军很是吃了一番老醋。
但如今尘埃落定,他已为兄长,对方没有明说什么,他自也是只当不知,将这前尘往事掩下,只温声从容道:“自是会亲自送了妹妹出门。”
虽说知晓云湘如今住在陆府,但要出嫁,定也会另寻一处宅子。
这一个月,他利用全然记起的前生的学识赚了一笔钱,正是购置了一处京里的小宅,又为云湘添置了一些嫁妆,时间太短了,再多给他些时间,便能更丰裕一些。
蒋铖便温声说了想让妹妹在自家宅子出嫁一事,今日便是接了妹妹回家的。
这简直是戳了陆钧山肺管子了,哪个想戴绿铁绿帽的会在婚前放了那娇软可人的小妇与她前情人住在一处?万一这一月内两人旧情复燃怎办?话本子里那些个诱拐小姐私奔的往往就是一些不知天高地厚不知礼义廉耻的臭书生!
陆钧山立刻就道:“不必劳烦蒋兄费心,我已为湘湘购置了一处私宅,待到出嫁前三日便会请了护卫丫鬟相护送她去那儿待嫁,她一人住在外边,我很是不放心。”
蒋铖倒也不是非要争一争这个,只是想尽自己之力在这异世给云湘撑腰一番,且也不是真正古人,倒没有那为着男儿自尊争强好胜的心,见陆钧山如此安排,倒也没有反对,只点了头:“还望陆将军告知一番具体位置,到时我带着爹娘和妻子为妹妹送嫁。”
陆钧山做足了要与蒋铖争论一番的准备,没想到他如此容易就松了嘴,一时也是被噎住了。
深深看他一眼后,便是与他道:“是平成坊的一处宅子。”
话已说出口,便细细将位置说了。
蒋铖用心记下。
随即两人之间倒是没话了。
陆钧山亲手给这有些烦人的大舅哥倒了一杯茶。
蒋铖垂着眸子端起喝了两口,默然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来看向陆钧山,他是看出这男人目前对云湘很是在意的,却不知以后,古代男人本就将纳妾室通房当做寻常。
他斟酌了一番,终究不曾提陆钧山那后院女人一事,只温声道:“妹妹虽是瞧着温婉柔和,却是有一番脾气,对她好的,她会一直记得,可若是伤了她的心,却不是那么容易忘却,盼陆将军能一心一意待吾妹。”
陆钧山却是听出了他这话的意味,顿时胸口闷了一团,倒是有几分后悔从前风流浪荡的玩弄世间,当时肆意爽快过,可如今却是那小妇那儿说了一道,这忽然冒出来的大舅哥还要来敲打一番。
他堂堂将军,年纪比他还大个几岁,却是辈分压死人,要在这儿听他唠叨!
陆钧山呼吸重了几分,依着从前那霸道强横的脾气,早就是一脚踹过去,哪个要听这些个倒灶狗屁的话!
但如今他却是隐忍了几分,若是他真对这大舅哥如何了,怕是那小妇就要牢记在心,还要时时挂念那大舅哥了,他不仅要忍耐几分,还要盼他身子康健,一生平安。
“自是对她一心一意,不叫旁人扰了她心烦。”陆钧山放在膝盖上的拳头都紧握了,却是微微一笑。
他顿了顿,今日自也不会叫这关爱妹妹的兄长就这般舒心离开,他捏起腰间荷包,声音低沉:“毕竟她如今也待我一心一意,你瞧这荷包,她可是花费了三天为我精心绣成,这云依偎着山,这山护揽着云,倒是很有一番趣味呢。”
第198章 一向脸皮厚能抵御敌军的人忽然有些面臊。
云湘正忙着出嫁的一些杂事,听黄杏小跑着进来禀报,知晓蒋铖携了新妇上门为她添妆,她先是愣了一下,又听黄杏道李文娘正过来,忙停下手头的事,叫元朱去小厨房备些茶水果子来。
随即她便亲自出去迎了一迎。
这一个多月,她忙着那些个琐事,且那霸道男人身上还有伤,一刻离不得她一般,故也没有机会去清河村拜访。
到了院子里,就见一穿着黄色细布裙子的清秀妇人抱着个妆奁匣子跟着丫鬟缓缓走来。
云湘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悄悄打量了一下。
倒不是为着什么拈酸吃醋的心思,而是想看看那李文娘是个什么样的女子,观她走路以及神态,是个文雅柔和的性子,神态间虽有些局促,但眼神清明,并不到处乱看。
是个不错的女子。
云湘松了口气,脸上便轻轻扬起笑来,待她走得近了,便主动先福了一福,道:“见过嫂嫂。”
不说她与蒋铖前世青梅竹马的情分,就说他们同从现代穿越而来,自是亲人一般了,她盼着蒋铖好,如今看着他的妻子便是个不错的人,那就很好了。
且她一个女子遇到那等被人欺辱之事却是能坚强活着,显然是性子坚韧之人,比这世上许多人都要强了。
李文娘原本一路上都还是有些紧张的,想着一会儿要怎么和那戚姑娘说话,但此刻见到她出门来迎自己,一下就真的松了口气,忙快步走过去,将云湘搀扶了起来,红着脸道:“妹妹快请起。”
云湘看看她,便抿嘴笑了,拉住她的手,道:“早前就想去拜访嫂嫂了,无奈近日事多,且将军身上还有伤,也要照料。”
李文娘听着这温柔的嗓音,再看这戚姑娘清丽温婉的模样,早就被迷花了眼,知晓她是在解释,忙脸色泛红道:“夫君与我说过的,妹妹近日正是忙的时候,且成亲那日,妹妹还送来了礼,那般大礼,很是让妹妹破费了。”
云湘见她并不问她与蒋铖究竟是哪门子的兄妹,只欢欢喜喜说着这些,便知道她是个极有分寸且心胸开阔之人,对她又欢喜了一分。
“嫂嫂喜欢就好。”她挽着笑道。
虽说是陆钧山命人去库房挑选的,但她雕了许多木雕玩意给他,从前她已成名,一件木雕在现代也是能拍出价的,所以他也不亏。
云湘拉着李文娘进了屋子,在桌边坐下,这时元朱端了茶水点心进来,她便笑着说:“嫂嫂一路走来手也凉,喝口热茶。”
李文娘笑着也应了声,低头喝茶,随后抬起头时,便挺着胸膛将抱了一路的妆奁匣子来递给云湘,“这是夫君叫我给妹妹的添妆,还盼妹妹婚事顺遂,与陆将军恩爱白头。”
云湘知晓这是蒋铖和李文娘的一片心意,笑着接了过来,“怪不得人总说成亲便要腰间鼓上一圈呢。”
李文娘听这俏皮话也笑了。
云湘还不知晓这一个多月蒋铖想法子赚了些银钱,她印象里蒋家还是不富裕的,所以打开匣子时见到里面的一些珠玉首饰时,很是愣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