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钧山心中思索着,皱眉间已经是拆开了信。
也不知道大太太信中写了什么,成林觉着大爷脸上是一点儿情绪都瞧不出来,淡淡然的模样,很是万事尽在掌握的模样。
陆钧山看完信,唇角微微一勾,几日来总算挽出一抹笑来,只是那笑扬起的弧度多少有些人要倒霉的模样。
“爷这儿缺个手巧的洗衣,你且去沧源镇把那小妇接来。”
成林再一看那一堆瞧着故意几日没洗的脏衣瞬间明了大爷这不缺也硬要弄出个缺来的气魄啊!
他竟是觉得松口气忙应声:“这就去将姑娘请来!”
“叫她着了男装!”陆钧山又淡声道了句。
是了,如今营地连只母苍蝇都是没的,大爷身为将者,自然要以身作则啊!
成林自是点头,心中巨石落地般迈着铿锵有力的步伐朝营帐外去。
陆钧山等成林走后,身体一松,靠在了椅背上,凤眼眯着,那沉肃端正姿态退去,便又是一副凶神出笼的煞气,抿紧了唇,冷笑一声。
他这几日将那一日的情形翻来覆去地想,自虐一般每日扎着自已的心,一字一字的琢磨。
好一个心上人!他非要将那人掘地三尺挖出来,看看是哪般杀才暂时夺了那没见识的小妇的心!他是瞧出来了那一日那小妇定然是特地去找隔壁那妇人说那狗屁倒灶的话,故意说给他听的,怕是盼着他赶紧滚到那天边去罢了那娶妻之事,然后她便可拍拍屁股潇洒走之,他思来想去,心中恶气难除,怎能如此随了她的意?定要将她困在身边,她越不想做什么,他偏要她做,不欢喜他,偏要强要她欢喜他,累年数月,他这等俊美健阔男儿,不仅要夺了她的身,还必须夺了她的心。
本想再细细思索筹谋些日子,他心中亦还有些犹豫,毕竟还事关清泽夫妇,如今倒是觉得不必多思索了,横竖绝不会放了人走。
倒也不是多欢喜她,只是不能被那小妇这般折辱了面子,需得把她留在身边,叫她吃一吃教训!再者他陆钧山说过的话,必会做到。
只是想想那小妇淡然说有心上人的样子便又是气煞人,陆钧山一掌拍在桌案上。
可怜见那桌案虽是百年鸡翅木,但上面同一个位置已出现数条裂纹。
“阿嚏!”
云湘重重打了个喷嚏,忍不住揉了揉鼻子。
“近日天气转凉,可得穿暖些,别着凉了,这儿到底比不得南边暖和。”许家婶子抬起头来看看云湘,十足关切道。
云湘点头,继续帮着许家婶子弄菜干。
西北冬天鲜菜稀缺,如今这个深秋的时节便是要买了鲜菜来做成菜干或是咸菜来,只到了冬日来吃,许家婶子近日便买了好些鲜菜来制,她有日过来见了,便跟着一道学,将来也是一项生存之道。
“前两日你雕的那观音像可是有人要?”许家婶子又好奇地问道,手下活计却是不停。
原来云湘收了块木料,想着挣钱自然是要大俗大雅,而今民间盛行佛道,便雕了一尊千手观音象,与寻常不同的是,观音藏于万象之间,身后有众生相,或市井百姓讨生活悲喜,或山林幼兽啼哭,一颗菩提树冠下,藏观音,观音后,藏众生。
云湘是炫了一把技的,她虽知晓艺术不分简繁,可世人总是看见那精湛技艺便能立时被震撼到,不必细细琢磨去领悟各种精妙, 如此,才好能卖出价来。
那木料是乌木,雕琢出来显得肃穆悲悯,她花费了一番功夫,雕成时,心中是有几分成就感的。
只是她也知道,古代匠人亦是众多,所以也不知那观音像能卖出几许银钱,她将观音像拿去了一家摆满各种摆件玉饰画卷等的铺子里挂卖,那儿多的是去里面淘换好物的客人。
只是西北不比扬州等地,价格上应当要打折扣。
“还没消息,我一会儿去问问。”云湘也是奇怪,她对自已技艺是有些自信的,已经放那铺子里三日了,都不曾有消息来。
等帮着许家婶子把今日整弄的菜干晒好,云湘便离了许家,打算去一趟那铺子。
门外,成石如同那千年雕像般正站着等她,听闻她要去那铺子,有些心虚,那观音像早就被他买了来,大爷说过,姑娘再往外卖了所雕之物便都是要买了去。
他忙道:“正要和姑娘说呢,方才那铺子掌柜遣了人来,说是那观音像卖了五十五两银呢,五两银做挂卖的报酬,他给了我五十两的银票呢。”
云湘脸上抿出笑来,一双眼里尽是亮光,“果真?”
成石镇定点头,还从腰间荷包里取出张五十两银的银票来递给她,心中却在想定要去问大爷要了报酬来,他买了这观音像又给了姑娘银钱,可是花了一百零五两!
云湘没想到会这么多,她以为二十两银至多了,她唇角笑意不减,接过银票。
在她这般春光得意时,却听闻一道木讷却含笑的声音从旁穿插而来,“姑娘,大爷派我来接你了。”
第120章 哪个还管他如今身上可有伤呢
惊疑不定回到小院,云湘就坐在石桌旁听着成林说那陆钧山回了营地后又逢几次战事,身上的伤又不断添了新伤,身子一直没有好全,日渐憔悴,脾气还渐大,不喜那军中粗糙大汉那蒲扇大手搓洗他柔软衣物。因着经了那些个大汉的手,衣都烂了,有一回陆钧山穿着的中衣胸口竟是烂了两个圈,脱下来与军中兵土切磋时,属实难堪,便不许那些大汉碰那贴身衣物,渐渐竟是堆积了一地脏衣,到处找寻不到合心的洗衣之人,却是想起云湘来,便要她去营地里替他洗衣。
成林添油加醋了一番,自是把情况把严重了说,且那贴身衣物破烂胸口破洞之类的实则在军中不算什么,但拿出来在此时说来,属实添了几分可怜。
云湘听完,一时不知道用何表情,沉默了下来,听到前半句时,她心头总归是生出些愧疚,毕竟陆钧山私下不论如何,也担负着西北百姓安危,但听到后面,又有些无言以对。
她都已经做好这人从此便从生命里消失的准备了,不曾想他又突然杀了个回马枪,叫人措手不及。
云湘抬起眼儿来,眉头微皱,心里是有些烦恼陆钧山如此反复的,语气尽量柔和,“如果我不曾记错的话,营地内女子不可入吧?”
如今西戎递了和谈之书,战局已定,只等京都回信后,大营留下西北驻军,便可拔营回京,是以营地内倒比从前宽和,但这些无须多说,成林只点头:“需得辛苦姑娘扮了男装。”
云湘心平气和道:“大爷身为将军,竟是这般任性吗,竟是连自已定下的规矩都忘了,我看不如这般,每隔三日,你便取了大爷的脏衣,我洗过晾晒后,再叫人送回营地,如何?”
谁要洗他衣,到时花钱请个洗衣妇人便是。
成林一时也被这话堵得说不出话来,最绝的是戚姑娘没拒绝,他准备的那百般她若是拒绝该如何的应对全然用不上了。
“姑娘,如今战事未平,哪有人这般有空三日来一回这儿呢?还是姑娘快些收拾了行李与我们一同去营地。”成石在旁正义凛然地插了一嘴。
但这嘴不如不插,成林瞪了他一眼,瞧他说的这话,若这般的话,那他们几人在这小院又算什么?
云湘却是打定了主意,不理会这两呆瓜,缓缓起身,语气温柔却坚持道:“每三日你们送一回脏衣过来,大爷救命之恩,我自是要报……”
“咚!”
忽的只听一声闷打之声,云湘怔了一下,缓缓闭上眼睛往下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