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跪在她的影子里。

多年非人的折磨已经彻底改变了他的性格,虽说他正努力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可只有黑暗能带来安全感。

他低头小心翼翼地抚摸她的影子,想象着自己正在触碰洁净的裙摆,想象着月光温柔地淌过手掌,左边脸颊出现一个小小的酒窝。

江宝嫦从罪奴中挑出三十五个身体底子不错的人,请薛毅教她们上阵杀敌的本事,偶尔自己也会下场,与众人切磋。

余下的人也没闲着,或是跟着孟筠、崔行舟和崔行策读书识字,或是帮着丫鬟们洗衣做饭,因着害怕被江宝嫦抛下,无不拼尽全力表现。

不日,魏怀安带着休整完毕的大军,由庐州府向扬州府进发。

路上,蠢蠢欲动的金莲军再度咬住他们。

那些叛军似乎认定江宝嫦一行人是软柿子,劫住她们的去路,气势汹汹地发动进攻。

也是在这一天,淳于越发现,自己似乎是为了战场而生的人。

他像疯狗一样牢牢地守在江宝嫦所坐的马车前,运用新学的本事,杀掉一个又一个男人,脸上和身上溅满鲜血,握着利剑的手却越挥越快。

恍惚间,他把一个面目狰狞的男人看成欺辱过他的禽兽,一剑刺入那人的胸口,自上往下划到腰腹,把整片胸膛完全打开,戳烂五脏六腑,又旋掉胯下软塌塌的物事,快活得大叫出声。

不够,还不够,还不够惨。

身体微微发热,大脑清醒异常,他在众人惊恐的叫声中,扑到一个叛军背上,剑尖从对方的右耳贯入,左耳穿出,剑刃在头颅中翻转,搅碎嫩豆腐一样的脑浆,又冲向下一个人。

这是明晃晃的虐杀。

那群叛军吓得魂不附体,调头逃跑,反被穿着轻甲的女子们团团围住。

每一个人的眼睛里,都闪烁着刻骨的恨意。

魏怀安亲自带兵回援江宝嫦时,看到的是一幅不亚于阿鼻地狱的场景

淳于越坐在尸山血海中,因着害怕被江宝嫦嫌恶,一直不敢回头。

他紧张地拉起衣襟,擦拭着剑刃上的血迹,心口仍然因兴奋而快速跃动。

十几个少女围在一起,互相处理伤势,另有几人忙着在尸堆里补刀,割掉血淋淋的头颅,用绳子捆住头发,把它们拴在一起。

江宝嫦在混乱中也杀了几个人,此刻看到魏怀安,放下手中的弯刀,抬脚走向他,道:“殿下是专程折回来救我们的吗?多谢殿下,不过,我应付得过来。”

她转头看向面色铁青的孙将军,指着地上的头颅,道:“劳烦孙将军算一算,这些首级能换多少粮食。”

江宝嫦美目流转,打趣道:“有这么多人作证,将军应当不会耍赖吧?”

第一百三十回 反客为主悬丝诊脉,舍短取长药到病除(3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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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怀安虽然没能如计划中一样英雄救美,还是难以自已地为英姿飒爽的江宝嫦心折。

魏怀安在江宝嫦和孙将军中间调停了几句,关心道:“静月居士有没有受伤?你的马车似乎已经不能坐了,到我的车里休息一会儿吧?”

江宝嫦犹豫片刻,答应一声,使崔行策和薛毅善后,顶着许多或羡慕或忌惮的目光,不顾男女大防,登上宽敞舒适的马车。

魏怀安的生活还和做僧人时一样简朴,车里除去一张软榻、一张黄梨木雕花小桌和一条凳子,再无他物。

江宝嫦坐在凳子上,从袖中掏出一只小瓷瓶,将白色的药粉洒在流血的手背上。

魏怀安已经知道她懂岐黄之术,见状还是觉得有些新奇,道:“听说你那里的药材剩得不多了,到了扬州,我使人多给你准备一些。”

江宝嫦并不客气,笑着道谢,听见魏怀安低低咳嗽了两声,投桃报李道:“不知殿下得的是什么病?您若信得过我,让我把一把脉如何?我的医术虽然比不过太医们,倒知道几个治疗疑难杂症的偏方,万一对上了,岂不是上天垂怜?”

魏怀安的神色变得有些不自然,推脱道:“我这是胎里带来的病,从小到大不知道请了多少奇人异士,吃了多少灵丹妙药,也不过堪堪吊住性命,无论如何都断不了根。”

江宝嫦从襟内取出一方丝帕,叠得方方正正的,垫在桌上,笑道:“殿下就让我试一试吧,就当是给我练练手。”

魏怀安被她的笑容蛊惑,待到回过神时,右手已经横在帕子上,脉搏被细白的手指轻轻按住。

他心里一惊,剧烈咳嗽起来,发青的脸色涨得通红。

马车外伺候的小太监立刻出声道:“殿下,该进药了。”

江宝嫦适时放开魏怀安,不大好意思地道:“我学艺不精,从未见过殿下这样古怪的脉象。殿下先休息吧,我回去再翻翻医书,仔细琢磨琢磨。”

魏怀安边咳嗽边点头,并不留她,道:“寿数长短,运道好坏,都是天命。我病了这么多年,早就看开了,你也不必过于挂怀。”

这夜,大军在偏僻的村庄落脚。

淳于越从杀戮的快感中平复下来,洗掉身上的鲜血,换好干净衣裳,变回那个俊美得过分的少年郎。

“阿越,夫人……不是,静月居士叫你过去一趟。”薛毅撂下这句话,走向坐在角落偷瞄淳于越的春桃,拧了把嫩得滴水的脸,低声骂道,“骚婆娘,就知道东看西看,也不怕长针眼?”

春桃毫无惧色,反而泼辣地抱怨道:“死鬼,你管天管地,还管得了老娘看什么?快闪开,你挡着我了……啊……哈哈哈……讨厌……放我下来……”

淳于越不敢多耽搁,低着头急匆匆往外走,每碰到一个人,就要下意识地抬手挡一下脸。

他知道薛毅和春桃没有恶意,其他人也十分友善,知道自己已经不是任人宰割的贱奴,渐渐拥有了自保的能力。姨P,O海;废追新3,30;13'3。群

可那五年悲惨的遭遇还是在他的骨血中烙下痕迹,只要顶着这张漂亮的脸,他就无法放松下来。

淳于越来到江宝嫦居住的院落,拘谨地站在廊下等候传唤。

房门虚虚掩着,一男一女的交谈声隐隐传出

崔行策坐在江宝嫦对面,满脸忧色,急道:“姐姐,所有人都夸三殿下宅心仁厚,心系苍生,我却不这么认为。他逼着你更名改姓,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吞了你一百万两银子,如今又丝毫不顾忌你的名声,在众目睽睽之下召你和他同车,打的是什么主意,真当我看不出来吗?”

“阿策弟弟,你小声些。”江宝嫦借着昏暗的烛火,翻看手里的医书,神情和往日一样沉静,“殿下虽然收了我的银子,却如约释放了那些罪奴,称得上言而有信。再说,你以为凭咱们几个人的本事,保得住那么多钱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