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刻,边城的主帐中,俞献等人正和以常福寿为首的几个太监吵得不可开交。
“陛下被擒,是陈扶护驾不力,是你们庸懦无能!”常福寿捏着尖利的嗓子斥责俞献,几乎将唾沫喷到他脸上,“咱家这就回去禀告太子殿下,让他发落你们!”
刚收到魏玄被擒的消息时,常福寿吓得腿软,没多久就稳住阵脚,打算把脏水泼到死了的陈扶和活着的俞献身上。
前线是不能久留的了,眼看着大军压境,刀箭无眼,继续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万幸他狡兔三窟,早早地把孝顺的干儿子安置在太子身边,留了条退路,如今只需要尽快赶回汴京,推卸责任,巧进谗言,催促太子殿下登基,依然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俞献心急如焚,几乎被常福寿气晕过去,在几个小将的搀扶下,和他据理力争:“常公公,如今不是追究谁对谁错的时候,陛下落在完颜烈手里,凶多吉少,探子传来的军情里明明白白地写着完颜烈纠结了十万人马,最迟明日就会对我们发动进攻。这等生死存亡之际,咱们得尽快拿个章程出来啊!”
常福寿昂起头颅,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道:“俞大人,宦官不得干政,排兵布阵是你们的事,咱家可不管这个!大人快把兵符拿出来,分出两万精兵,护送咱家回京!”68,5057.96。9铑,阿咦裙
俞献身为兵部尚书,比谁都清楚他们从京中带出来的兵士有多不堪一击。
如今军情紧急到了这个地步,常福寿却把自己推得一干二净,还打算要走两万人马,溜之大吉,实在是不可理喻。
用脑子想想就知道,那些叫苦不迭的兵卒眼睁睁看着常福寿大摇大摆地离去,肯定会怨气冲天,若是处理得不好,还有可能哗变。
俞献还待再劝,一直沉默地坐在角落的陆恒忽然站了起来。
“常公公,你当真要在这个节骨眼抛下我们回京吗?”从战场上回来之后,他没有卸下铠甲,也没有合眼,此刻战袍上的血渍已经发干发硬,眼睛里全是血丝,看起来有些骇人。
常福寿心生三分怯意,想起自己和他的关系一直不错,还收过他送的重礼,又放松下来,道:“不错。不过,咱家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人,知道小陆大人忠心耿耿,御敌有功,要不小陆大人跟咱家一同回去?咱家替你在太子殿下跟前求求情,保你平安。”
陆恒的眼珠子动了动,重复道:“回去?”
说句丢脸的话,他做梦都盼着回家。
他想抱住江宝嫦温热的身子,听她说几句安慰的话语,想亲吻她的朱唇,和她行周公之礼,想沉溺在温柔乡中,远离血腥的战场,遗忘痛苦的经历。
可他怎么回去?
就算魏怀靖赦免了他的罪过,他也抬不起头,直不起腰。
就算江宝嫦不怪他,她在贵妇人的圈子里也要受尽耻笑,这辈子都不可能当上诰命夫人。
陆恒忍不住想
如果换做江宝嫦,她会怎么应对眼前的困局?
“小陆大人?小陆大人?”常福寿不耐烦地催促陆恒,“咱家决定等雪一停就动身,你到底跟不跟咱家一起走?”
俞献见拦不住常福寿,目光黯淡,面色灰败,似乎已经做好了捐躯沙场的准备。
陆恒垂下眼皮,拔剑出鞘。
雪亮的剑光闪过,常福寿的头颅骨碌碌滚到地上,脸上写满惊诧,鲜血溅了众人一身。
无头的尸体踉跄两步,扑跌在地。
迎着俞献等人震惊的目光,陆恒沉声道:“动摇军心、临阵脱逃者,该杀!”
第一百一十一回 平内忧未雨绸缪,御外敌出奇制胜
第一百一十一回 平内忧未雨绸缪,御外敌出奇制胜
殷红的血液顺着纯钧宝剑的血槽流淌,“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陆恒将剑尖对准剩下的几个太监,毫不掩饰通身的杀气,问道:“你们也要走吗?”
太监们呆若木鸡,片刻之后反应过来,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乱哄哄地嚷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小陆大人饶命!”
陆恒拎起常福寿的脑袋,递给金戈,道:“挂到帐外,让大家都来瞧瞧,临阵脱逃是什么下场。昨日不是还抓了几个逃兵吗?把他们押过来,斩首示众,脑袋都挂在一起。”
他看向俞献,争取上峰的支持:“大人,国难当头,不行非常手段,无法稳住局面。如若军心涣散,边关势必沦陷,到时候天下大乱,生灵涂炭,在场的所有人都得背负骂名,遗臭万年。”
俞献定了定神,迅速反应过来,道:“你说得对,常公公确实该杀。至于那些逃兵,更是不能轻饶!”
他对左右道:“咱们得赶快商量对策,就算豁出性命,也不能让金兵闯进关中,危及江山社稷。”
金戈忍住内心的恐惧,将人头挂到主帐外头的旗杆上,又敲锣打鼓,召集兵士们轮流过来观看。
陆恒听着逃兵们被斩首时发出的惨叫声,面色如常地献言献策:“大人,纸里包不住火,还需早早给太子殿下送信,把陛下被擒的事告诉他,让他和朝臣们有所防范。”
俞献迟疑道:“若是殿下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我不是贪生怕死,更不是在推卸责任,但如今军情十万火急,陈老将军又以身殉国,边关没了主事的人,岂不是雪上加霜?”
俞献本打算严密封锁消息,撑过完颜烈发动的第一轮进攻,再做计较。
陆恒道:“陈老将军临死之前告诉我,军中有奸细。大人再怎么谨慎,消息也有泄漏的风险,万一被居心叵测之人先行传到京中,后果不堪设想。卑职以为,两害相较取其轻,与其让那些人在中间煽风点火,不如我们主动坦白。”
俞献悚然一惊,道:“你说的有道理。”
陆恒环顾众人,又道:“咱们已经没有退路,要想活命,只有背水一战。如果顺利挡住完颜烈,再想办法把陛下救回来,便能将功补过。”
俞献既感叹后生可畏,又愁上心头,道:“谈何容易啊……”
他展开舆图,示意陆恒带着几个小将商量战术,命守备紧急调拨军粮,接着研墨提笔,将这里发生的变故一五一十地写在折子上,八百里加急送往汴京。
当夜,连下了两日的大雪终于停下,一队队运粮兵推着车子,踩过厚厚的积雪,把成袋成袋的粮食送进城墙附近的粮仓。
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几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接近粮仓,撬开门锁,把准备好的火油泼在粮袋上。
还不等他们拿出火折子,冰冷的剑刃便抵住脖颈。
早就埋伏在粮仓里的士兵纷纷冒出来,将奸细一举擒获。
陆恒把审问奸细的重任托付给三师兄牧原,登上城楼,带着兵卒往城墙上浇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