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照顾他的仆人见他失宠也另谋出路,每日仅有哑仆送些冷的发硬的馒头和凉水,可就连那哑仆,自一周前也不再出现。积攒的食水在三日前已耗尽,他的手脚被铁链锁着,钥匙孔被铁水堵住,把他关进来的人,压根没打算把他放出去,只想将他困死在这里。
想到那个男人曾经对自己的疼爱,沈兰溪嘴角不禁扯出一抹讽刺的笑。
没有利用价值的狗,自然也没有继续饲养的价值,与其留着他这么个污点,倒不如早早清理掉已绝后患。可惜他却明白的太晚,误把豺狼当慈父,落到如此地步,也算是咎由自取。
以骨还骨,以肉还肉,这条命他还了,沈兰溪再不欠这世间的任何一个人。
沈兰溪感受着生命的不断流失,却有种事不关己的冷漠。他的呼吸渐渐微弱,胸膛的起伏也越来越小,如果继续这么下去,他将悄无声息的消逝于这个寒夜,也不会再有之后的种种。
天道被警报声惊醒,看到这一幕皱起眉头。祂不能直接插手人间事,但却也不能放任沈兰溪死亡。
祂的眼睛看向过去、现在和未来,最终在一处定格,
“蝴蝶的梦吗......”
仅仅沉思片刻,祂就做了决定。手指像拨弄琴弦似的划过两条时间线,而在那一瞬间,天上的月亮好像出现了重影,石牢里渐渐起了白色的雾,一个本不该存在的人,出现在了沈兰溪面前。
......
“这里......是哪里?”
谢娇手里拿着一个糖人,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眼。
今日山下有庙会,她好不容易才磨到沈兰溪同她出门。可没想到街上的人实在太多,就谢娇松开手扶一个快摔倒的孩子的功夫,两人就被人潮冲散了,回过神来,谢娇眼前就只剩下了自己。
四周被迷雾包裹,只有一轮明月高悬于天空,散发着微弱的光。
一股冷风刮过,谢娇反射性的打了个哆嗦。她嗅到了冰雪的气息,气温冷的不正常,是与她的夏衫完全不匹配的寒冷。
不管是幻境还是空间阵法,总之不会是她原本在的庙会。
谢娇并没有太多担忧,她没有察觉到危险,把她带到这里的人不管打算做什么,至少不是为了要她的命。只是她突然消失,也不知道沈兰溪怎么样。
沈兰溪在意她到不正常的地步,以至于片刻的分开都会让他焦虑。沈兰溪掩饰的很好,谢娇一开始并不知道,还是有一次她提前回家打算给沈兰溪一个惊喜,却发现沈兰溪在面无表情的拿匕首划自己的手臂。
不止一道伤疤,有的已经成了褐色。鲜红的血液顺着手臂流下,就像沁血碎裂的白瓷。虽然之后她检查时沈兰溪的手臂上没有任何伤口,沈兰溪说只是她看错了,但是谢娇并没有相信。
这次特意和沈兰溪下山,就是想让他分散下注意力,找到些别的能让他感兴趣些的东西,却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
不管怎么说,她都得赶紧回去。
谢娇眉眼间染上了一抹忧愁。她看着月亮所在的位置分辨着方向,很快就走到了一个岔路口。
谢娇的面前出现了两条路。
左边的那条路上隐约能听到热闹嘈杂的人声,右边的却是死一般的寂静。可谢娇抬脚走上左边那条路的时候,右边的雾却渐渐散去了。她只看了一眼,就再也无法移开,腿像被黏住似的,定在了原地。
谢娇的脑中一片空白。那里怎么会躺着一个孩子?
她该离开的。沈兰溪还在等她,那个孩子或许是敌人设置的陷阱。她有一万条理由去走左边的那条路,可最终,她收回了脚,走到了另一个方向。
抱歉,兰溪,请你再等我一下,我一定会尽快回到你的身边。
谢娇没办法去赌那个孩子能不能等到另一个人的到来。
看着极为漫长的道路只是几步就走完了。当白雾散去,谢娇就出现在了石牢里。她立刻到了那孩子的身前,想看看他怎么样了,却在见到那孩子的正脸时,瞳孔紧缩,心脏骤然一滞。
即便瘦的快脱了形,即便满脸死气,可仍旧漂亮的不像话的孩子,分明是缩小版的沈兰溪!
谢娇手指颤抖的放在他的鼻下,感受到那微弱的呼吸,心脏才重新开始跳动,随后便是眼眶发烫,鼻头酸的厉害。她想打开储物戒指拿药喂给沈兰溪,可储物戒指却打不开。她试图弄断束缚着沈兰溪的锁链镣铐,可她的手却穿了过去。
“来人啊!快来人啊!!”她在牢里大喊大叫,可却没有任何用处。
眼见沈兰溪的呼吸越来越微弱,谢娇急的快疯了!
但她却只能勉强让自己保持冷静,先将沈兰溪裹进自己的衣服里,用身体温暖他冰冷的手脚,注意到他嘴唇干燥起皮,小腹干瘪,她拿起腰间装灵泉的竹筒,掰开沈兰溪的嘴,想要喂给他,但最后却全都顺着沈兰溪的嘴角流了下来。
他已经近乎昏迷,连自主吞咽都做不到了。
谢娇毫不犹豫的咬掉了糖人的头。那是沈兰溪亲手给她做的,像将她画出来一样漂亮,她之前打算拿回去收藏,没舍得吃,现在正好用上了。又含了口水在嘴里,待到温热些,糖浆融化,谢娇便抬起沈兰溪的下巴,低头将蜜液哺进了他的嘴里。在发现他没有吞咽的迹象,她犹豫了下,还是用舌头轻轻的刺激他的硬腭,辅助他吞咽。就这么做了几次,待到竹筒里最后一点液体哺完,谢娇感觉到怀里的孩子轻轻的颤抖。
是在害怕吗?也是,被关在这种地方,又冷又饿,还被一个陌生的女人抱在怀里,他还是个孩子,怎么可能不害怕。但如果直接戳破,以沈兰溪的自尊心肯定受不了,所以谢娇换了种方法。
“你好,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我一睁开眼就到了这里,好可怕啊。”谢娇可怜兮兮的说道。
撒谎。这里是沈家专门惩戒家族子弟的石牢,根本不会放外人进来。沈兰溪本该戳破这个骗子的谎言,可那久违的温暖和嘴里残留的甜意却让他犹豫和困惑。
他自出生起便厌恶他人的触碰,即便只是不经意的蹭到,他都会恶心的想吐。像这样与某人亲密的接触是第一次,没有恶心反而感到舒服,也是第一次。
所以,沈兰溪不仅没有推开谢娇,反而更深的把自己缩在谢娇的怀里。他冰凉的小脸枕着谢娇的胸口,手放在谢娇的心脏处,若谢娇打算对他不利,他立刻就把她的心掏出来。
“这里、是沈家的、石牢......”他许久没说话,声音有些干涩,“被关进来、就出不去了。”
沈家?沈家不是早已经灭门了吗?
谢娇心中的疑惑更深,以为他冷的厉害,又将他抱的更紧了。这里没医没药,沈兰溪一旦睡着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她揉搓着他的脸和手脚,跟他说话,“你是什么时候被关进来的?”
“三、年前......”
三年前?这么小的孩子被关在这种地方三年,任由其自生自灭?!怪不得沈兰溪从不说自己过去的事,只说起母亲早逝,提到其他死去的家人,就会不受控制的露出冰冷的厌色!谢娇听了都恨不得拿剑去抽他的父亲,问他怎么能如此狠心!
谢娇眼中沸腾着愤怒,但面上还是温柔的继续和沈兰溪说话。但尽管如此,沈兰溪的声音也越发的弱了。
“不要、白费功夫了......”
“我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