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南枝望着陆澈嘴角未褪的笑意。
“去看看新粮囤吧。”陆澈抬手替她拂去发间的粟米粒,“听说用了泉州港的鲛人木作梁,能防虫蛀。”
粮囤内,新晒的粟米堆成金色的小山,每一粒都饱满发亮。
温南枝弯腰捧起一把,任由它们从指缝间滑落,听见簌簌的声响里,混着远处孩童背诵“民安”二字的清脆童声。
“陆澈,”她忽然转身,粟米从掌心滑落,在两人之间织成一道金色的帘幕,“你说若父亲能看见如今的民望阁,看见这些饱满的粟米,会说什么?”
陆澈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轻轻拉进怀里:“他会说,温家的女儿果然没看错人。”
他低头看着她眼中的自己,唇角扬起笑意,“就像我从未看错这天下最该握剑的人,不是我,而是你眼中的光。”
温南枝鼻尖一酸,却在这时听见粮囤外传来王大爷的叫嚷:“郡主!陆将军!扬州百姓送了粟米酿的蜜酒来!”
陆澈轻笑,指尖替她拭去眼角的水光:“走,去尝尝百姓的心意。”
他牵起她的手,走过粟米堆时,靴底碾碎的虫蛊残骸与粟米混在一起,终将化作滋养土地的养料。
蜜酒的甜香混着粟米的暖香扑面而来时,温南枝看见百姓们正围着王大爷,听他讲“陆温号”小船的故事。
几个孩童举着用粟米粘成的灯笼,灯笼上的“民安”二字被烛光映得透亮,像极了陆澈眼中的星光。
“来,尝尝!”老叟递来两只陶碗,碗底竟刻着小小的粟米穗,“这酒用了扬州最好的粟米,酿的时候还加了桂花!”
陆澈接过碗,却在递到温南枝唇边时忽然顿住:“慢些,小心醉了要我抱你回望粮阁。”
“你……”温南枝耳尖发烫,却在看见他眼中的促狭时,忽然伸手抢过酒碗,仰头喝了一大口。
甜润的酒液混着桂花香气在舌尖散开,她忽然想起民议亭前的桂花雨,想起那个在雨中接过她粟米的少年将军。
“怎样?”陆澈挑眉看她,“可醉了?”
“才不会。”温南枝将空碗塞进他手里,却在转身时,看见粮囤外的壁画已全部完工。
第314章 陆澈,谢谢你
陆澈望着她泛红的耳尖,忽然轻笑出声,指尖蹭过她唇角的酒渍:“郡主这副模样,倒比扬州的蜜酒更醉人。”
他将空碗放在一旁的粟米堆上,忽然握住她的手,带她走向壁画前。
晨光掠过画中两人的衣袂,将陆澈甲胄上的粟米纹与温南枝裙角的穗子镀得发亮,仿佛下一秒便会从画中走出,继续守护这人间烟火。
“看这盏灯。”温南枝指着画中百姓举着的粟米灯,“竟与我昨夜在鲛人湾看见的荧光一模一样。”
她指尖抚过画中自己撒出的粟米,忽然想起父亲航海图残页上的“民心为舟”此刻每一粒金黄的粟米,都成了载着百姓希望的舟楫,在岁月的长河里稳稳前行。
陆澈从袖中取出那枚未完工的贝壳戒,用指尖轻轻摩挲着粟米穗纹路:“等南海望粮阁建成,我要在壁画前种满鲛人花,让四季都有花香伴着粟米香。”
他转头看她,眼中映着壁画上的“民安”二字,“那时你穿粟米纹罗裙,我戴你刻的甲胄扣,站在阁前看百姓往来,定比任何星图都更圆满。”
远处传来孩童的笑声,几个孩子举着粟米灯跑过,灯影在壁画上摇曳,仿佛画中人物也跟着动了起来。
温南枝望着他们的背影,忽然想起民议亭前第一次分粮的场景那时的她未曾想到,一粒粟米竟能牵起这么多故事,能让一个冷面将军化作绕指柔,能让乱世里生出这般温暖的光。
“陆澈,”她忽然握紧他的手,“你说我们老了以后,还能像现在这样,坐在粮仓前看百姓晒粮吗?”
“自然能。”陆澈将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
“到那时,我们的甲胄都该换成绸布衫了,你腰间挂着粟米香囊,我袖里藏着你缝的药囊,走在百姓中间,听他们讲当年‘陆温护粮’的故事。”
“还要带着我们种的粟米树结的谷穗,”温南枝补充道,“分给路过的孩子们,告诉他们粟米的三德养民,护民,聚民。”
陆澈忽然弯腰,从地上拾起几粒粟米,放在她掌心:“你看,这些粟米经过虫蛊之乱,依然饱满如初。就像民心,任多少风雨侵蚀,终究会焕发光彩。”
他指尖拂过她掌心的纹路,“而我们的使命,便是让每一粒粟米都能在阳光下生长,让每一颗民心都能被温柔守护。”
巳时的阳光渐渐浓烈,照在民望阁的匾额上,“陆温同心”的甲胄扣印记在朱漆里闪着微光。
温南枝望着这方匾额,忽然觉得它不再是块普通的木牌,而是刻着他们信念的碑铭那是用粟米、用剑、用爱刻下的,永不褪色的誓言。
“该回望粮阁了。”陆澈轻声道,“王大爷的粟米山药粥怕是要凉了。”
温南枝点头,却在转身时,看见一只海鸥衔着粟米从窗外掠过,翅膀划过阳光,留下一道金色的痕迹。
她忽然想起陆澈说过的南海日出那时的他们,定会带着百姓的心意,在船头煮一锅最甜的粟米粥,看阳光碎在海面,像撒了满海的金粟。
“陆澈,”她忽然驻足,仰头看他,“谢谢你,让我明白天枢不在星图里,而在百姓的掌心里。”
陆澈低头看她,眼中盛着比阳光更暖的笑意:“该说谢谢的是我。”
他轻轻替她理好被风吹乱的面纱,“是你让我知道,剑除了杀人,还能守护人间烟火;心除了冷硬,还能盛下一片粟米田。”
海风裹着粟米香吹来,温南枝望着他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便是她穷尽一生所求的答案。
不是权谋争斗,不是星辰大海,而是与眼前人并肩,看百姓安居乐业,看粟米岁岁丰收,看民心永远温热,如这人间永不熄灭的光。
两人相视而笑,手牵手走向望粮阁的方向。
身后,民望阁的匾额在阳光下愈发鲜亮,画中的粟米灯依然明亮,百姓们的笑谈声依然热闹。
陆澈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指尖,忽然在她掌心落下一粒粟米:“等我们老了,就把这粒粟米的故事讲给孙辈听。”
他望着她发间的粟米穗坠子,眼中泛起温柔的涟漪,“告诉他们,这粒粟米曾在虫蛊之乱中被百姓藏在舌下,舍不得吃,后来却成了我们种在望粮阁前的第一株禾苗。”
温南枝抬头看他,发现他睫毛上还沾着方才孩童玩耍时扬起的粟米粉,在阳光下微微发颤:“孙辈们若问起祖父祖母的故事,你说他们会更爱听剑斩虫蛊的片段,还是粟米糕换情话的片段?”
“自然是后者。”陆澈轻笑,指尖替她拂去肩上的粟米碎屑,“剑影刀光终会被岁月磨淡,唯有这人间烟火里的情味,才是值得代代相传的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