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南枝接过碗,看见汤面上浮着几粒桂花,忽然想起民议亭前的桂花树,每逢中秋便落英如雪,百姓们总用花瓣拌粟米粉做糕。

“陆将军,郡主!”孩童们拽着陆澈的甲胄下摆,举着用粟米粘成的小旗子,“明日开仓分粮,我们能帮着搬粟米吗?”

陆澈弯腰将最小的孩子抱起来,放在肩头:“当然能。不过搬完粟米要学写‘民安’二字,学会了才能吃粟米糕。”

“好呀!”孩子们欢呼着散开,发间的粟米穗坠子晃成一片金黄,像极了秋风里起伏的粟米田。

温南枝望着他们的背影,忽然想起父亲的航海图那些被虫蛊侵蚀的蓝斑粟米,此刻正被百姓们重新筛洗,褪去阴霾,露出原本的金黄。

“看那儿。”陆澈忽然指向粮仓外墙,几个青壮年正踩着梯子,用新收的粟米在墙上拼字。

颗粒饱满的粟米嵌进灰泥,渐渐显出“民以食为天”五个大字,每个笔画都闪着晨光,比任何金石雕刻都更厚重。

温南枝忽然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指尖按在自己心口:“你听,这心跳声与百姓的笑声重合了。”

陆澈低头看她,晨光穿过她睫毛,在眼底投下细碎的影,像撒了把粟米粒在春水里:“那是因为我们的心跳,从来都和百姓的呼声同频。”

王大爷举着锦旗过来时,温南枝正用指尖替陆澈梳理被虫蛊缠乱的发丝。

第313章 粟米酿的蜜酒

陆澈任由她指尖穿过自己的发间,忽然偏头轻吻她的手背:“郡主的手,比神机营的镊子还巧。”

温南枝耳尖发烫,却在触到他后颈的冷汗时,笑意渐收他的伤其实远比表面看上去严重,只是惯于用玩笑掩去痛楚。

“明日让王大爷请扬州最好的大夫来。”她替他重新系紧披风,指尖在他喉结处顿了顿,“不许再用鲛人血试药,我怕……”

“怕我像青蚨堂主那样血蛊入体?”陆澈低头看她,忽然用指节抬起她的下巴。

“放心,我的血里早浸满了郡主的粟米香,虫蛊见了都要绕道。”

远处传来漕工们搬运粟米的号子声,节奏竟与《民心北斗》的曲调相合。

温南枝望着粮仓内堆砌如小山的金黄粟米,忽然想起父亲曾在账本扉页写过:「粟米有三德,一曰养民,二曰护民,三曰聚民。」

此刻看来,这三德竟在陆澈眼中化作了最温柔的光。

“陆澈,”她忽然从锦囊里取出那粒缝在锦旗上的粟米,“我们把它埋在望粮阁的槐树下吧,等它长成粟米,就分给天下百姓。”

“好。”陆澈接过粟米,指尖摩挲着它的纹路,“待它抽穗时,我们便在槐树下摆张石桌,煮新收的粟米粥,看百姓们在阁前晒粮。”

“还要摆两副碗筷。”温南枝补充道,“一副给你,一副给我,看谁先喝完。”

“那我定要耍赖。”陆澈轻笑,将粟米放进她掌心,“趁你不注意时,把我的粥倒进你的碗里。”

“无赖。”温南枝轻啐一声,却在看见他眼底的柔光时,忽然伸手抱住他的腰。

她听见他的心跳骤然加快,混着远处孩童的笑闹,织成一片暖融融的烟火气。

王大爷的吆喝声从门口传来:“郡主,陆将军!扬州府尹请你们去看新修的粮囤!”

温南枝松开手,却被陆澈趁机握住指尖他的掌心覆着薄茧,却在与她相触时,柔得像春日的粟米糕。

粮囤前,扬州府尹指着新刷的朱漆匾额:“请郡主与陆将军赐名。”

温南枝望着匾额上尚未干透的漆料,忽然想起父亲航海图残页上的“海雾终散”,与陆澈眼中的“民心为舟”。

“就叫‘民望阁’吧。”她转头看他,“民之所望,便是天枢所在。”

陆澈点头,从腰间取下刻着“陆温同心”的甲胄扣,按在匾额角落的湿漆里:“如此,这匾额便有了我们的印记。”

匾额缓缓升起时,温南枝听见百姓们的欢呼声里混着粟米落地的轻响那是方才孩童们玩耍时撒落的。

她弯腰拾起几粒粟米,忽然看见它们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像极了鲛人湾的荧光,却比那更温暖,更真实。

“看,”她将粟米递给陆澈,“每一粒粮食里,都藏着百姓的期待。”

陆澈接过粟米,任由它们从指缝间滑落,在地面铺成细小的金光:“所以我们的剑,要永远为他们而挥。”

辰时的最后一缕晨光里,两人并肩站在民望阁前,看着百姓们背着粟米袋走向各自的家。

“陆澈,”她轻声道,“无论未来还有多少风雨……”

“我都在。”他握紧她的手,指尖的贝壳戒与她的粟米坠子相触,发出清响,“就像粟米与土地,永远相依。”

海风裹着新的希望吹来,温南枝望着陆澈的侧脸,在彼此相望时,眼中倒映的,都是永不熄灭的光。

陆澈的指尖轻轻勾住她的,在百姓的欢呼声中晃了晃:“知道‘民望阁’的匾额为何要漆成朱红色吗?”

他忽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后,“因为这颜色像极了郡主害羞时的耳尖,能让每一个望见的百姓都知道,这世间还有比粟米更甜的事。”

温南枝仰头看他,晨光正落在他眉骨的旧疤上,将那道冷硬的痕迹镀成暖金:“陆将军何时学会将情话与粟米混为一谈了?”

话虽如此,却忍不住想起昨夜在鲛人湾,他抱着她跃出水面时,甲胄上滴落的水珠在月光下竟像撒了一把碎钻。

“从遇见郡主开始。”陆澈忽然松开她的手,却在她愣神时,弯腰拾起地上的粟米粒。

他将它们拢在掌心,对着阳光轻轻一吹,金黄的颗粒纷纷扬扬落在她发间,“你瞧,连粟米都知道,要把郡主衬成这人间最亮的星。”

远处传来更夫“巳时初刻”的报时声,扬州府尹捧着名册过来,身后跟着几个捧着锦盒的小厮。

温南枝看见锦盒里盛着的金疮药,忽然想起陆澈后腰的青肿,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他的袖口。

“郡主不必忧心,”陆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王大爷早已让厨房煨了粟米山药粥,待看完粮囤便回去喝。”

他转头对府尹道,“劳烦将金疮药送去望粮阁即可,本将军的伤……自有郡主照料。”

府尹会意地笑了,领着小厮们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