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毅堂在世安苑用了午饭方才归去。
从世安苑出来后这沈毅堂便又绕道去了揽月筑,正巧碰到那揽月筑在摆饭,一时兴致上来,这沈毅堂便又跟着吃了起来。林月茹连忙吩咐临时加了几个沈毅堂爱吃的菜,又重新添了汤水,沈毅堂这几日当值难得清闲,遂又吩咐杨二回斗春院添壶好酒送来,一时整个揽月筑上上下下忙作一团,当真是好不热闹。
这边红裳找到了爷的好酒,又相应的配好了酒壶,酒杯等一应器具,恰逢又遇着了春生,便吩咐春生与她一起把酒送了过去。
红裳用木托盘端着酒瓶,春生端着酒壶与酒杯,两人从斗春院来到那揽月筑,春生只低着头跟在后头。待进了卧室,便看到一男一女正歪在炕上用饭,旁边玉迭,双生姐妹花寻欢,报喜跟在一侧随身伺候。
炕上摆着木色复古根雕炕桌,上边摆放各色美味佳肴,旁边设有同系列木色复古根雕几子,摆放着一应茶水点心。
那沈毅堂与林月茹靠边而坐,林月茹拿着筷子给沈毅堂夹菜,那沈毅堂含笑着张嘴示意林月茹喂他吃,林月茹有些羞涩,终是夹了一筷子喂到他嘴边,旁边侍奉的丫鬟们掩嘴而笑,林月茹有些不好意思,那沈毅堂却是张口大笑,面露得意。也夹了一筷子菜放到林月茹碗里,道:“你也多吃点,近来清瘦了···”
那红裳走在前面,见那沈毅堂与林月茹亲密无间,一时嫉妒,向两人问好后,便直说道:“爷,您要的酒帮你送过来了,这般天气严寒,许是烫了喝舒坦些!”
沈毅堂道:“嗯,这般气节喝烧酒才有劲道···”
一时便又有人安排相应的器具,那红裳见沈毅堂采纳了她的建议,一时有些沾沾自喜,觉得自个在主子爷跟前还是有些份量的,遂又有些得意,挑眉略微挑衅的往那林月茹看了一眼,恰好被一旁的玉迭看在了眼底,玉迭瞧得直皱眉,遂又暗自留意一番。
这红裳把酒打开,春生小心翼翼的上前,将木托盘里的酒壶,酒杯放在桌上,便又撤回后头低着头一动不动了,任由那红裳喧宾夺主的上赶着跟前伺候。
那沈毅堂倒是没注意到里头的弯弯道道,只忽然注意到了春生,见她身上穿了件对襟收腰碎花袄子,外边还套上一件素色青缎褂,直把整个人围得严严实实的。这沈毅堂光瞧着都觉着热乎,遂不由自主的送了松领口的衣襟,露出脖颈及少片胸膛。
又见她一整张脸都埋进那袄子里,活像一只正在过冬的松鼠,他见了便觉得有些好笑,遂眯着眼对春生问道:“你身上的伤好些了么?”
春生原本立在一侧装死,冷不丁的听到有人发问,直愣了愣,又见屋里所有人都瞧了过来,有些惶恐,直恭敬道:“多谢爷的赐药,奴婢已经无碍了。”
沈毅堂闻言,上下打量了春生几眼,便点头“嗯”了一声,恰逢那酒烫好了,便又回过头去吃酒作乐,春生便感觉到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也渐渐跟了散了去,只瞧见那头寻欢还在用余光打量着她。
一时,红裳与春生二人领命出去。那沈毅堂与林月茹二人吃饱喝足后便一同小憩。
第230章 1.0.9
老夫人身体前倾, 仔细打量一番, 见下面一排丫鬟个个皆是眉眼整齐, 端正伶俐,左边那四个瞧着忠厚老实, 该是个安分守己的,便暗自点头。@樂@文@小@说|又见右边三个齿白唇红, 相貌明显更胜一筹。忽然见其中一人, 削肩细腰, 体格丰盈, 满面含春, 目含秋波, 倒是微微诧异, 便指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鬟见老夫人突然发问,吓了一跳,战战兢兢的地道:“回···回老夫人,奴婢···奴婢名唤艳儿···”
老夫人又问道:“你是哪家的?”
那叫艳儿的丫鬟见老夫人语气和善, 倒也不似初始那般紧张, 怯怯道:“回老夫人, 奴婢的爹叫李兴德,原是广源街上兴源斋的掌柜!”
“哦?”老夫人听后笑了笑, 侧头问一旁的林嬷嬷:“可是咱们府里的那个点心铺子?”
林嬷嬷屈身回道:“是的, 夫人,正是咱门府里百年的老字号兴源斋。”说完又指着一旁几子上的糕点向老夫人低声道:“咱门府里常用的奶香桂花糕,六月荷花酥, 枣泥山药糕等皆是出自这兴源斋。”
老夫人听罢倒是点了点头,觉得这丫头家里头还算是正经稳当,复又看了一眼那名叫做艳儿的丫头,只心中觉得此丫头人如其名,实在是长得过于娇艳了点。随即,便又想起自家那个混世魔王,便是无法,只得睁只眼闭只眼,将将淌了过去。
这老夫人本是出身贵族世家,原是位诗礼簪缨之族的贵夫人。她见多识广,极有修养。她嫁到沈家四十余年,见证过两朝更新换代,培养子成才女成贵人,更是几次躬逢接驾盛典。本是位睿智,见识卓越的尊贵老人,这到了晚年,福寿双全,便放下了家族的家政大权,尽情归到这元陵城中颐养天年。
这老夫人心如镜,胸如海,教养子孙素来娇而不纵,唯有对这晚年得来的宝贝幼子沈毅堂宠爱得没边,可谓是掏心掏肺当做“命根子”般珍视溺爱。
这沈国公管教极为严厉,家中的儿女无不畏惧,偏那小儿子敢处处触其逆鳞,小时候沈毅堂顽劣,且性子极为倔强,又爱惹是生非,常常被沈国公追着满院子棒打,偏偏下人们一个个不敢上前阻拦。有一回直打得这沈毅堂足足榻上躺了半个月之久,直把这老夫人心疼得日日掉金豆,五十来岁的老夫人直扬言要与之和离,把这沈国公气得吹胡子瞪眼,后保证再也不会动手打人了这才作罢。
原来这日,这宝贝儿子沈毅堂沈五爷原是在屋子里陪着老母说话逗趣,这老夫人年迈,最喜欢儿孙满堂,儿孙绕膝的情景。这日这沈毅堂过来陪她解闷儿,直把老夫人喜得整日里没合过嘴,道:“不枉费我含辛茹苦把你拉扯大,总算还记得我这个老婆子···”
这沈毅堂自幼与老夫人亲厚,又素来是个没皮没脸的,总算没同小时候那般泼滚撒娇,却也是极为亲昵的偎在一旁,直道:“天地良心,忘了谁也不能忘了太太您啊,我原在京城便是日日把卿思,夜夜与您共赏同一轮明月,只盼着能够寄托儿子的思念之情,时时刻刻能常伴您左右啊!”
这老太太见他尽说些个没皮没脸的混账话,想装作恼怒,却终是忍不住被逗得开怀大笑。
这沈毅堂妙语横生,逗得老夫人心情大好,两人有说有笑,屋子里一派和睦。后这沈毅堂无意间听闻屋里那林嬷嬷原来是去挑选丫头去了,忽地来了兴致,欲要亲自前往挑选,直道:“这自家院子里的人,怎么的也得过了自个儿的眼才行,别说是一个两个丫头,便是那一花一草也得合了爷的意方能入爷的地儿。”
说着便起身欲前往那脩礼堂,亲自相看,最后还是候在院子外头的杨二颠颠的跑进来说是外院有人拜访,这才作罢。走之前还特意点了屋子里的一丫头,直到:“快去,让林嬷嬷挑几个合意的送去爷的院子里。”
这才禀了老夫人去了。
直把这老夫人气的牙痒痒,直道:“这个小混账东西,成天惦记着这些莺莺燕燕的,也不知道这骨子的东西到底随了谁地!”
虽是佯装恼怒,却也被弄得苦笑不得,到底还是唤了莺儿去告知林嬷嬷紧着这位爷的要求来。
于是便有了这世安苑里的这一幕。
这老夫人瞧着唤作艳儿的丫头过于艳丽,但是另外两个倒是瞧着还是不错,长得精致可人,灵气脱俗,较为顺眼,尤其是那个小的,小脸灵秀,低眉顺眼,小小年纪身上便有股子说不出的韵味在里边,让人瞧了莫名生出探究之欲。
罢了罢了,这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过是自家这位格外挑剔了点罢了,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便随他去吧,反正也不是多大点事儿。
林嬷嬷察言观色,见老夫人如此,便问道:“夫人,这几个丫头可是合意,如若不然,那脩礼堂还有十余个,也还有些不错的。”
便见这老夫人摆手道:“罢了罢了,那就这几个吧,瞧着都是些聪慧的。”便对一侧默默伺候的云雀道:“云雀,你领这几个送去凝初阁,这几日那边院里手忙脚乱地,手底下缺人使唤,便让那赵婆子好生教导着。”
又对这头的林嬷嬷道:“紫鸢,剩下这几个你便亲自领往那斗春院里罢,年前自那秋雁丫头配出去以后,院里还未添人的,此番擎昇这孩子会在这元陵城中久住,便一并给收拾好。”
擎昇便是沈毅堂的字,擎,寓意顶天立地,昇,乃兴盛之意。
待出了这世安苑,众人皆默默地吐出一口气,直觉着憋了一辈子终于活过来了。这世安苑有种莫名的贵族严谨之气在流淌蔓延,无论是屋子布局,里边的饰品摆件,皆是华而不显,奢而不糜,处处透着真正大家子低调地古朴气息。
便是那老夫人,瞧着和善可亲,可是那一双睿智的眼睛总是能一眼望进人心,让人不敢小觑,不敢与之对视。
到了外头,众人轻松之余不免又有另一番紧张,那唤作艳儿的美貌姑娘忍不住做娇憨状,好奇的问林嬷嬷:“嬷嬷,咱们这去的斗春院是哪里啊?”
林嬷嬷瞥了艳儿一眼,见后边两个皆是安安分分,唯有这个心思活络,顿了顿,方道:“这斗春院是五房主子爷居住的院子,爷院子里规矩多,你们过去得处处谨言慎行,精心伺候。”说到这里,林嬷嬷又看了那艳儿一眼,道:“下月爷大婚,到时候五房奶奶便要入门了,这几日府中事物繁多,可得紧着心,切莫要闹出什么幺蛾子,这爷的院里可不比别处,犯了错可不是几通板子这么容易混过去的。”
林嬷嬷说的不动声色,便见那艳儿听得起意,只面上瞧不出什么,且不知内里是个怎样地。
却说这边春生听到林嬷嬷提到那“五房”二字,心中一愣,心中暗道:不会是那人的地方吧?便又想起在庄子里的那一遭,心中直觉得倒霉,怎地好巧不巧,府中那么大,却偏偏派到那等荒淫无耻的无赖院子里。随即又想到这院子唤作“斗春院”,一听便知不是什么地方,只怕是院如其名,果真是满园春色,处处与之斗之,玩焉。
春生想到往后要去伺候那人,原本就不乐意入府的心愈加觉得烦闷了。
府中偌大,林嬷嬷带着春生等人绕了许久,便见前方出现一个六房大院子。院子威武大气,正面六间上方,皆是雕梁画栋,后边耳房无数,院子后头树林山石俱在,两边穿山游廊林立,一眼便区别于闺房院子,刚正大气,一眼便知是男子的居所。
只是来往之间,便见许多艳妆丽服丫鬟随处穿行,游廊台面上坐着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