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电影真正上映以后,评价和票房都遥遥领先,薛林的工作室在里面也入了股,一套下来赚的盆满钵满,也是在这个时候,他们才终于得空闲下来好好休息。

正式休息的那天晚上,法西堤为了庆祝,做了一大桌子的菜,不过不是在薛林家里,而是在薛林的工作室。

薛林,林妙妙,法西堤,还有几个负责其他职位的工作人员,一共六七个人。大家这段时间为了做数据炒热度,天天泡在工作室里,几乎没回过家。现在总算得到解放,每个人脸上的笑容都很真心实意。

法西堤做菜的时候,好几个女孩子跑进来要给他打下手,法西堤还是无法很好的应对这些名为女人的生物,脸都涨红了,说话也吞吞吐吐的,结果被捏着脸调戏了许多次。

都是自家人的缘故,酒桌上没那些乱七八糟的破讲究,大家吃饭喝酒聊天,都很自在。林妙妙还是第一次尝到法西堤的手艺,边夹菜边连连点头,说总算知道为什么薛林当天就把生活助理的事给确认下来了。

旁边一个年轻女孩子打趣道:“都说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一个男人的胃,看来现在薛老师的胃是已经牢牢被抓住了呀。”

地球上真正的同性恋很少,却有不少人爱开这种玩笑,大概是觉得无论如何都是假的,笑一笑也无所谓。但法西堤心里有鬼,听得汗都快下来了,脸上的笑容都变得干巴了。

他大着胆子侧头看薛林,发现薛林竟然是笑着的。不知是觉得这个玩笑有意思,还是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热闹总是短暂的,吃完饭后,对这一行而言弥足珍贵的休假期便开始了。

法西堤没喝酒,薛林把车钥匙递给了他,让他开车。

此时夜幕已深,整座城市都陷入了美丽又炫目的霓虹灯的海洋中,远处灯火星点璀璨,耳边是风声和车流声,似乎安静,可眼睛望着那片热闹,好像也置身于热闹其中了一般。

薛林没有喝醉,自己坐上了副驾驶,法西堤有点紧张,连声劝:“您还是坐后座吧,万一被拍了……”

“万一被拍了能怎么样?”薛林撩起眼皮看他,见法西堤依旧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又嗤笑一声,“好了,别担心,林妙妙跟狗仔打过招呼的,就算现在我把你压在车上亲,都不会被拍。”

法西堤的耳朵蹭一下就红了,他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耳垂,心想薛林果然是喝多了,这话都说得出来。

怕薛林觉得闷,开车中途,他将车窗略微降下来了一点,微凉的夜风吹进车内,带走了微醺的酒气。途径闹市区,源源不断的嘈杂声传入,车内却依旧显得很安静。那种安静并非是沉默,而是一种令人舒适的平静。

在这种平静的氛围下,一直侧头望着窗外的薛林忽然开口:“法西堤。”

法西堤正在心里偷偷骂前车司机,听到薛林喊他,忙道:“啊,我在呢,怎么啦?”

薛林道:“你之前说,你小时候被拐卖过?”

法西堤道:“对呀。”

薛林听他语气没变化,笑了笑:“你不会觉得这是一段不能被提起的伤疤吗?”

法西堤惊讶道:“不会啊,您为什么会这么问?”

薛林把脸转过来,看着驾驶座上的棕发青年,这笨蛋,没心没肺的让他都有些无奈了:“被拐卖可不是一样让人高兴的过往。”

法西堤皱了皱鼻子,虽然不懂为什么薛林会突然这么问,但来地球这么久,他多少学会了一点察言观色的本领,从薛林的语气中听出了这个问题似乎很重要,于是仔细想了想:“因为……都过去了吧。”

薛林挑了下眉。

法西堤道:“现在的我每天过得都很充实,生活也很让我满足。以前的经历确实很痛苦,但是我已经熬过来了呀。换位思考,如果没有那些曾经,或许我也无法拥有如今的一切。”

“熬过来了。”

本以为没喝多少酒,可现在不知怎么,在一句句对话中,酒意渐渐爬上大脑,薛林控制不住的想起了一座贫瘠的大山,和一座落于深山里的、贫瘠落后盛满恶毒的村落。

那座村落有他灰色冰冷的童年,还有一个脖子上拴着锁链,骨瘦如柴的疯女人。

薛林自认拿不出法西堤那样的开朗,无论何时想起那些过往,他都会感到如同沉入泥潭般的痛苦。

他的身体走出了那座大山,可灵魂却依旧被牢牢的锁在那个漆黑的木屋里。

“如果没熬过来呢?”

法西堤怔了一下。

刚好红绿灯,他停下车,侧头正对上薛林的视线。

粉发青年的脸上没有笑容,酒精令他雪白的肤色蒙上了一层粉红的颜色,在街边路灯的照映下,那双本以为是漆黑的瞳孔,却呈现出了如同翡翠般的绿。

如果没熬过来呢?

薛林的问题在他的脑海里又回响了一遍。

如果没熬过来,法西堤想,自己应该就是死在了次等星吧。倒霉一点,小时候被拉去干苦力,稍微长大一点就会被卖为雌妓,被无数雄虫无数遍的玩弄,迎来怀孕或死亡的结局。

这种联想绝不会让他感到愉快,但心中却没有任何的恐惧。

生于虫族,身为雌虫,法西堤比谁都早的明白了宿命的含义。如果他的命运真的走往那个方向,他也无话可说,无法挣扎,只能认命。

穿越到地球以后,他怀念过那片他出生的故土,思念过他的亲人朋友。但,法西堤更多的是感到庆幸。他摆脱了那些无法解开的命运,也遇到了他第一个为之心动的对象。

薛林问出口后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不妥,他扶住了自己的额头:“对不起,当我没问过。”

“我不知道。”法西堤却开口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如果没熬过来,我会变成什么样。”

是啊,谁能知道没发生的事情呢。

薛林觉得自己有点魔怔了,竟试图从一个完全不相关的人身上找到答案。

他摇了摇头,又道了一遍歉:“抱歉,我可能真的喝多了。忘了我说的话吧。”

车内陷入了一段时间的沉默。

直到车子驶入车库,薛林正想下车,却听法西堤用试探的语气道:“那个,刚刚的问题,是不是对您而言很重要?如果我的经历能帮上忙,您就尽管问吧。我不介意的,真的!”

薛林心中莫名泛上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转过头,法西堤正看着他,一双圆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真诚和关心。

正是因为这个眼神,薛林当初才会选择将这个没有一点儿经验也不怎么懂人情世故的小助理留在身边。

他惊讶的发现,在这样的眼神下,自己竟然真的有了一种想要把过往曾经吐出口的冲动,而再次之前,他几乎已下定了要将一切带入地下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