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知道任啸徐一直对他的工作有不满。有一天不知道他是说梦话说漏了嘴了还是怎么了,让任啸徐知道检察院有人说他坏话,任啸徐直接半夜里把他弄醒了,问他是谁在背后嚼舌根子。
顾家臣说没人,转过身去又想睡,却被任啸徐一把扯起来,差点儿没严刑逼供。顾家臣好说歹说求了半天,任啸徐才松开他,哼着鼻子睡了。
是啊,为什么一定要去工作呢?说实话那份工作除了听上去体面一点,工作时间宽松一点,还真的没什么干头。主要是没什么前途,好位置都被有权有势的内定了,他这样靠着一根笔杆子硬着头皮考进去,又舍不得面子去跟人溜须拍马的,最高成就也不过就是一个科级干部。
顾家臣很幸运能得到任啸徐的爱,别说爱,就算是一丝怜悯,他用得好了,下半辈子也不用愁了。可是他这个人念书还行,做人却是死脑筋,总觉得人家拿真心待他,他便要以真心待人家,如果夹杂了现世利益进去,情便不是情,爱也不是爱了。为了把情爱和利益分清楚,他常常会把自己弄得很累很难做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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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世间的情爱哪里能这么单纯呢?人生在世实在有太多太多的束缚,任他怎样的真情实意,也总是难逃被绑缚成虚情假意的命运。
无奈被些名利缚,无奈被他情耽搁!
金钱权利、yù望野心,千丝万缕纠缠在跟前,多数时候顾家臣也只能是有心无力,所以他常常像一只鸵鸟一样,躲在任啸徐的怀里,妄图在那么一瞬之间逃离这个世界的纷繁复杂。
可惜风流总闲却,当初谩留华表语,而今误我秦楼约……
秦楼约……
顾家臣记得高考前夕,任啸徐为了帮他缓解紧张情绪,曾经拉着他到任氏集团大楼的楼顶上去放声大喊过。
六十六楼的楼顶好高,大半个R市尽收眼底,地上竞相追逐的车流人群,看上去就像蝼蚁般渺小。天高云淡,远处的青龙江如玉带萦绕。沙鸥在飞起,在蓝天形成一个小小的黑点儿。看到这幅景象,顾家臣突然觉得世界之大,自己的烦恼是那样渺小,整颗心一下子就放松了。
太阳已经西沉,余光给林立的高楼大厦镀上一层金色。
风满楼地吹,烈烈作响,任啸徐的衣摆随风飞扬,发丝也一起凌乱。他对顾家臣说:“你别担心,万一你考不上,我养你一辈子。”
顾家臣呵呵笑了,道:“我可没有那个福气,你将来还有时间顾我么?你有这一片江山,如画一般的……”
他却豪爽地笑着说:“江山如画又如何?我偏要舍江山而取美人!”
他的笑声那样爽朗,连同他那不经意的誓言一起,随着呼呼风声地灌进顾家臣的耳朵里。有那么一瞬间,顾家臣觉得自己听错了。
他是不是真的那样说过?还是自己后来臆想的呢……
回忆那样绵长,像是牵着风筝的长长的线,风筝飞在高天那样小,那样遥远……回忆的每一帧画面都如同梦境一样,不知不觉就能牵走人的神思。顾家臣的脑袋里满是那天的金色夕阳,耳边是高楼楼顶上烈烈的风声,眼里是任啸徐随风飞扬的衣摆,和风声一起入耳的,还有他豪爽的笑声。
任啸徐看见顾家臣又出神了,敲了他的头一下道:“想什么呢!”
顾家臣回过神来,却顾左右而言他,拿手推了推任啸徐道:“算了,先起来吃饭吧,一折腾都快到中午了。”
任啸徐懒懒地看了一眼窗户,午前灿烂的阳光洒了一地。他总算挪了挪身子,起床穿衣服了。
第35章
午餐难得是中式的,三荤四素,还有一个汤。
顾家臣觉得两个人哪能吃到八个菜呢?但是他也不敢说话,只能低着头吃饭。
以前有一次吃饭,他觉得菜太多,刚要说话,任啸徐就开口问,是不是菜不合胃口?然后也没等顾家臣回答,他就直接对旁边的人说,把这厨师换了。
顾家臣见自己一个表情就砸了人家一个饭碗,吓得从今往后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了。不管什么东西,任啸徐问起来,反正他就说好,就说喜欢。
有一个龙井虾球还不错,虾仁亮晶晶的,龙井茶香味四溢。这样的好茶,他们家待客都舍不得用,任啸徐吃的不是明前就是雨前吧……
正吃着,安执事突然进来了。顾家臣没有听到敲门或者按铃的声音,安执事就那样直接走进来了。
有什么重要的事?顾家臣一边嚼着一颗虾球一边想。任啸徐看着他就那样进来,也有点疑惑。
安执事走到任啸徐旁边道:“二少爷,大少爷今天早上去见了夫人,这会儿夫人已经叫了姚律师过来,只怕一会儿要打发人到季家去了。”
任啸徐把碗一放,眉毛微微一挑,道:“这么快?”
安执事道:“是。”
任啸徐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稳定情绪一样,俄而道:“到底哥哥沉不住气啊……”
顾家臣知道他不该多事,所以埋着头只顾吃,一盘虾球已经被他吃光了。这道菜任啸徐只动了一筷子。
任啸徐却再也没动筷子,而是站起来问:“吃好了么?”
顾家臣抬起头来看着他,茫然道:“就不吃了吗?”
任啸徐说:“还吃,总有一天吃成一个猪!起来吧,咱们最好去季家看看。”
顾家臣不解地问:“去季家么?出什么事了?”
任啸徐双手抱在胸前道:“姚律师都来了,只怕是又要闹一场!”
他对着安执事说:“备车,我们先去季家看看去,”然后又对着顾家臣道,“我一边走一边跟你解释吧。”
任啸徐的用得比较多的座驾,是当初顾家臣在父亲的汽车杂志上看到过的,经典黑色款普尔曼。07年上海开始引进的奔驰长款防弹轿车,据说普京的座驾也是这款车,据说大多数政要和商界名流都喜欢这款车。
那么多人开,任啸徐也不嫌这车俗气。顾家臣坐在舒适的真皮椅子中暗暗想。听说富豪都有点矫情,明明有钱已经很不容易,还怕人家不知道,知道了不崇拜一样,偏偏爱玩很多花样。
什么宾利是土包子开的,迈巴赫才帅!什么开奔驰的不是暴发户就是司机……可季泽同就不嫌宾利土气,任啸徐也不嫌奔驰俗气,都坐得好好的。
顾家臣曾经很好奇地问过,任啸徐只不过淡淡答了句:“一台车而已。”
反倒是那种淡然压得顾家臣喘不过气来。
任啸徐身上的那种淡定从容,他什么时候能够学会半分呢?这么多年,他只知道“事不关己莫开口,一问摇头三不知”,有时候甚至就算跟自己有关的事情,他也不能随意chā嘴。他一味地隐忍,一位地缩小自己,只为了在这广阔的天地之间,寻求一丝立锥之地。可是却越来越发觉立足很难。
安静的车内,任啸徐一点一点地跟顾家臣讲有关那个姚律师出现的事情。
季泽同小学毕业那年暑假,跟着他爷爷回了西南,住在季家园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