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98
“郑疏桐”三个字一出,周广陵立刻偃旗息鼓,再生气再冤枉都不发火。
王照安从储物柜里拿出一个医用口罩,一边捏着鼻梁的金属条一边说:“对别人好不是把你富裕的东西撇给人家。要么把她想要的给她,要么把你稀缺的东西分一点出去。”
她站远几步低头理了理衣服,问他:“你说,这样,那些拍客还能看出来是我么?”
“能。”
“算了,问你干什么。我烧成灰你都认识。”王照安把头发随意拢到脸侧,走到门口换鞋。
她一手扶着鞋柜,脚丫子往浅口平底鞋里蹬,回头说道:“再回来,我就是身家百万的小富婆了。”说完拎起纸袋子出门。
天将明的时候下了场小雨,柏油路上湿湿的。空气里一股通透的味道,不知道来自雨还是灰尘。周广陵走到阳台,胳膊肘拄着窗台向下望着。
那个身影脚步匆匆,敞开的轻薄外套衣襟灌了风,与散乱的头发一起阵阵上下翻飞。
她肩膀受伤不方便活动,头发还是他给洗的。
乌丝间洗发露的气味从背影里脱身缠着他的目光飘到面前,他忽然想伸手抓上一把。
迎面刮起一股大风,吹得王照安眯起眼睛。她翘起脚背将手提袋放在上面倚着小腿,两手抬起挠了几下头发,右手手指勾过左手手腕上的头绳,绑了个低马尾。
医院门口等着几辆出租车,王照安走到最前面一辆,拉开车门坐到后排。
“师傅,红成小区。”
车子驶上过江大桥,王照安降下车窗,深深吸了口气。江景和清风让人心情畅快。
不,是一场小胜利让人心情畅快。
周广陵选择那款包,不管是按照她的审美也好,想低调地让她接受好意也罢,背后的价格不过是他被富有限制了想象力。
她完全可以收下来,然后让那只包像之前的礼物一样不见天日,等哪一天物归原主。
但她心里还在为他夜里那场莫名其妙的脾气感到憋屈。她自问一点错误都没有,他不表示歉意,她就要从别的地方找补回去,让他知道什么叫有口难辩。
忍一时越想越气,以直报怨才能海阔天空。
.
短短几个月里第三次办理过户,王照安闭着眼睛都能找到房管局的办事窗口。
流程走完,两方都很高兴。买家注重房本,倒不急着入住房子,多给了王照安一个月的时间搬家。
巨款在手,眼前又不忙腾空屋子,王照安轻松地给早已看好的养老中心打电话预约参观。
养老中心坐落在辅江新区一座山的半山腰,一尘不染的路面,苍翠欲滴的绿和扑面而来的清透气息让王照安都想给自己报名住在这里。
“房型分为双人间,单人间和单人套间。每个房间都有受过专业培训的护工轮班。”看过房间,工作人员带领王照安去看老人们的生活,“中心每周都会举办活动,不用担心亲人感到孤独。同龄人之间更容易交心”
“这是我们的餐厅…和后厨,您可以看到…除了营养师配餐以外,我们请来各菜系的厨师掌厨,满足客户的需要。”
“娱乐室可以…”
王照安的手机响了两声,备注是警方电话。她抱歉地向工作人员笑了笑,快步走到人少的地方将电话接起。
“您好,警官。”
“你好。”警察开门见山,“嫌疑人家属出具了精神病鉴定证明”
199|199
在医院做笔录时留给警察的另一个手机号的号主不是医院护士,而是阿九。
两通电话将阿九和王照安都叫到了派出所。
“除了嫌疑人家属出具的证明以外,系统显示他曾经因发病伤人而被采取过强制措施,分别是三年前和一年前。”警察冷静陈述,“嫌疑人作案时是否发病需要等待精神病鉴定机构的报告。目前嫌疑人状态仍不稳定,已经送到医院进行检查和治疗。”
“对了,嫌疑人家属愿意向你道歉,补偿你的医药费和损失。”警察拿出一封手写的道歉信递给王照安。
信件字迹不算好看,笔画幼稚难认,遣词造句偶有错误,但言辞质朴诚恳。
王照安“嗯”了一声,将信纸折叠起来放回信封,一旁阿九却问道:“家属是不是要她出具谅解书?”
“是的。”警察说,“家属的意思是,如果你们接受他们当面赔礼道歉,而精神病学鉴定显示嫌疑人具有完全刑事责任能力或限制刑事责任能力的话,是这样的。”
王照安侧过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阿九,他面色平静,没有阻拦的意思。她将收进纸袋的道歉信取出来,双手递还给警察。
“谢谢您的转告,我还是先等鉴定结果吧。”她抿嘴礼貌微笑一下,眼角肌肉没有丝毫牵动。目光落在信封上,她说:“至于其他的,我不接受,也不谅解。”
王照安表达过自己的态度,又听警察简单告知案件可能的走向,然后和阿九一起走到派出所的大厅。
手机铃声响起,阿九看着来电号码的工夫,一个略显苍老的矮个子女人走过王照安面前,三角眼狠狠翻了一下,一口痰啐了上去。
阿九刚接通电话,才说了声“您好”就看到王照安被人吐了唾沫愣在原地,他右手拿着手机举在耳边保持通话,左臂一把将王照安拦了一下拽到身后,随即伸手制住那人的小臂拧到背后压在腰上。
大厅里的民警看到情况很快赶过来将两方分开,问过话后,如王照安所料,那女人是嫌疑人的家属,和解不成便气急败坏。
王照安用湿巾和酒精棉片反复擦拭着被唾脏的衣服,只觉得那口痰比硫酸更让人堵心。
“有赔偿的闲钱,不如把它那个畜牲崽子送医院里治好!”她和阿九坐在长椅上,盯着被带离的佝偻背影愤恨不已,小声自言自语:“要不是因为在派出所,我肯定一脚把老棺材瓤子蹬垮…”
阿九盯着楼梯的方向,对王照安过嘴瘾的话不放心上,随口说道:“蹬垮了她,等着精神病鉴定和谅解书的就是你。”
“啧,你这人”她突然一怔,咂摸起阿九话里的意思。原来他也怀疑那个所谓的精神病只是个脱罪的借口,甚至非常笃定。
待她还要追问,楼梯上下来一个穿着警服身形略胖中年男人。他的目光在大厅稍稍巡视,很快锁定了阿九和王照安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