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几个月,家里人怕提起他的伤心事,都会刻意缄口不提,只默默在衣食起居上对他多关心一些。

宝画悄悄声说:“后头我知道错了,不应该第一次私下见面,就对人家的伤心事大谈特谈,但是我那不是想着,真要成了婚,往后得过一辈子,有些话不是早说开早好吗?我想着他要真忘不了那姑娘,就不必耽误不是?而且李勤也没生气。”

“是,人家是没生气。”房妈妈扶额,“李勤还夸你快人快语,为人爽利,你那叫一个高兴啊,和他聊起你小时候教他捉蛐蛐、爬树、凫水,聊他小时候当着你的面尿裤子,聊到来日约着出去骑马打猎……要不是我和昌叔去得早,你俩可能已经要当场拜把子了。”

江月没想到会是这个发展,忍不住笑出了声。

“不是娘你说的,让我多聊聊小时候的情谊吗?我也没说假话,我比他大,小时候就是我带着他玩嘛!”宝画委屈地说完,还试探着问:“拜了把子就不能成亲了吗?”

房妈妈瞪她一眼,彻底没了脾气。

两人都要拜把子了,证明彼此都不把对方当异性看,根本没有心悦对方的感觉,房妈妈和昌叔两个过来人,看到那场景还有什么不明白呢?都歇了结亲家的心思。

江月就劝着房妈妈道:“俗话说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我懂您的心情,但可能是缘分还没到,所以您也别急。”

房妈妈刚被江月劝得熨帖了一些,偏宝画以为事情已经揭过了,补充说:“是啊,缘分没到嘛,咱家现下也不是养不起我。实在不成,我跟着姑娘进宫去当姑姑、嬷嬷。”

就她这种耿直性情,真要放进宫里,指不定给江月添多少乱子,气得房妈妈又要捶她。

很快到了傍晚时分,用过了夕食,江月和陆珏就得回宫了。

宝画恨不能立刻跟着江月躲进宫去,房妈妈当然不肯。

手心手背都是肉,江月就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法子,说先帝留下的妃嫔太多,现下还未完全迁走,等忙过这程子,宫里彻底清净了,就让宝画去住上几日。

转头二人回了宫,各自更衣洗漱。

江月进到寝殿的时候,陆珏先他一步已经洗漱好了,穿了寝衣,散着头发坐在临窗的榻上批阅奏章。

听着江月进来,陆珏手下没停,问说:“我不是留了一块随时可以进宫的腰牌吗,怎么宝画送你上马车的时候,还眼泪汪汪的?”

提到这个,江月不觉弯了弯唇,“是发生了一点事儿。得说上一程子,会打扰你吗?”

陆珏说不会,“晚间剩下的都是些简单的事务,正好听了换换脑子。”

江月就坐到小桌另一侧,把事情经过说与他听。

“房妈妈是真的急了,毕竟宝画比我还大两岁,二十出头的姑娘,在现下来说,再不说亲好像真的晚了。”

陆珏没应她的话,只在堆成的小山的公文里翻找出一叠书信,说:“你看看这个。”

江月接过,只见那书信上头满是歪七扭八的字和各种符号,看得她云里雾里的。

她看了一阵子,勉强辨认道:“这个长条的、扁扁的东西应该是刀剑?这个抱着胳膊的小人,应该是冷的意思?唔,这种记录的法子跟早前熊慧记事的小册子挺像的,是熊峰写的?”

熊峰带人驻守在三城,成为了一方守将,现下也监督着被发配过去的定安侯一家。他下头当然有会写书信的人,但是他本人认识的字不多,怕有人从中弄鬼,所以在文书代写的书信后,还会附上一封他亲笔的书信。

陆珏说是,再翻出文书写的书信,让江月比对着看。

对比起来,把文书写的东西当成注解,熊峰的涂鸦就非常容易看懂了。

江月飞快地看完了几封,然后发现了不对劲,熊峰每封信里都会提到问问什么,‘问问’两个字后面跟着的,是一个似模似样的、打开的卷轴。

这个文书没给他‘注解’过,应当就是跟公务军事无关的内容。

江月想了想,问:“这卷轴,是画的意思?他在问宝画?”

“可不是?三城那边局势渐渐稳了,我近来也在想着把他调回京中。”

陆珏合上最后一份公文,“我前一封书信已经写了房妈妈在给宝画相看亲事,他是出了名的一根筋,真要错过了,怕是得打一辈子的光棍。所以随书信一起的,还有调令。夏天之前,他应该就回京了。宝画是家里人,我也不想越过母亲和房妈妈做她的主,但总归也得给熊峰一个机会。”

江月搁了书信,感叹道:“下午我还在劝房妈妈说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没想到这缘分还真是……”

陆珏把她手里的书信放回桌上,熟稔地把她打横抱起,走向床榻,“说完了旁人的事儿,是不是该论论咱们的缘分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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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 ? 帝与后(四)

◎“你说什么样才算好日子?”◎

第八十七章

入夏之前, 熊峰从三城回京,先到了宫中述职。

离宫的时候,他带上了陆珏给他收拾出来的聘礼, 陆珏还特地提点他不许冒然带着聘礼上门,得等许氏和房妈妈、还有宝画本人都应允了, 你情我愿的情况下才能把聘礼送去江家。

熊峰家中没有亲眷, 只有个如亲姐姐一般的熊慧。

熊慧出面给许氏和房妈妈递了消息。

两位长辈对熊峰倒没有什么不满,就是有些担心两人都是一根筋的直肠子, 从前还在小城的时候就十分要好, 玩伴情谊可比宝画和李勤深厚的多。可别回头再整拜把子那一出。

所以她们也没把话说满,只说让宝画和熊峰两个再接触一阵。

两家都有靠得住的长辈坐阵,也就不用江月操心了, 近来她除了每月出宫义诊和查账外,把几个甲班的学生都弄到了宫里太医院的太医不都是现成的老师么,不把这个便利条件用起来,实在是暴殄天物。

太医们也会培养个继承人,一般有儿子的就培养儿子, 没儿子的就会另外收个徒弟。

对于皇后塞过来的几个甲班的学生, 几乎都是医女, 有些个思想刻板的老太医一开始也没说什么, 等到后来发现江月教授给医女的知识涵盖了疾医和疡医两科, 私下里说:“女子学医也不是不可,不过女子学个妇科也就够了。其余病症,自去寻男大夫瞧不就好了?”

没得跟这种老古板计较,江月也没为难人家, 反正只把太医院当个实习的地方, 让学生们耳濡目染一些太医院的理论和做法, 而后去给宫人瞧病宫人有上千之数,普通的宫人生了重病,可是请不动太医的,除非是掏空多年积攒的私房,一般都是拿几两银子,请太医院的学徒帮着配副药,而且还得悄默声儿的,不然很容易以避免病气传给贵人为由,给发配到偏远的宫殿里‘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