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无妨事，横竖您试探我的时候，我也把您打量了个彻底，要么，我也来猜猜云深道长的身份如何？

嗯！您既唤我一声‘小墨儿’，当与白日里在宫墙外偷袭我的大姑姑相同，都是我爹爹的故人，还是那种比较有渊源，交情又不大和谐的故人。

只可惜，道长这份装模作样还带着太多虚张声势和狗眼看人低的矫情，再配上您这张年轻妖孽到堪称风华绝代的脸，呵呵！您别告诉我，您和开门的小道士一样，也是一名……太监！”

“放肆！”所有的涵养和故作高深都在顷刻间被打破，没有过程，云深道长面色突变，竟一下子从蒲团上弹跳起来：“我就说林远航那混蛋歪门邪道，果然，生出个女儿也是……”

“哟！恼羞成怒了呀！”右手抱胸，林墨左手托着下巴也站起来：“我还以为有道行的高僧、道士都乃金刚不坏之身，无喜无忧、六亲不认，却原来，也不过如此嘛！”

“你……”

“抱歉了，我时间很有限。”突然冲云深道长拱手一揖，林墨正色道：“所以，还请云深道长请你们道观的主人，也就是凤凰道姑出来一见吧！”

“啊？”云深道长猛地抽了口凉气，继而，他矢口否认：“什么凤凰道姑？我们凤凰观没有这个人，林墨，你休要胡搅蛮缠。”

“何苦来呢？”轻叹一声，林墨的表情渐渐变得从容，声音也柔和下来，只是目光，愈发认真坚定：“凤凰观凤凰观？为何要叫凤凰观？

当然，道士都是男的，但，谁也没规定女的不能修道，而凤凰观不叫真龙观，不叫伏龙观，不就是在隐告世人，凤凰观内，住着一位身份堪比凤凰高贵的皇家道姑吗？”

被这句“身份堪比凤凰高贵的皇家道姑”骇住，云深道长不由自主便往后退了一步。

林墨依然坐在地上，平静地瞧着他：“对不起道长，林墨并非想要冒犯您，只是，今晚乃是林墨最后的机会，事关定北王和家兄白懿轩的生死，林墨不得不出此下策激怒您，逼着您露出马脚。

既然方才您已及时出手相救，便说明您依旧念着与我爹爹的往日恩情。那么，云深叔伯，请您成全侄女吧！”

话毕，从怀里掏出橙色和白色东珠，林墨双膝一软，“扑通”跪倒在地，无比虔诚地将东珠举过头顶。

显然，这声“云深叔伯”和“侄女”，彻底打乱了云深道长的阵脚，他跨前两步，伸手就来搀扶林墨，却在视线触及林墨掌心那颗蓝色东珠时，一下子红了眼眶：“你……你这孩子，怎地跟你娘亲一样轴？你……你快快起来，我们凤凰观真的没有你要找的人，小墨儿，这道观的名字……”

“我知道！”林墨再次打断云深道长的话……

第511章 无头煞：凤凰道姑

眼睛里浮现出点点泪雾，林墨苦笑：“道观的名字乃是皇上亲赐，而您方才不让我在院子里把话说透了，不就是担心凤凰道姑暴露身份吗？既然叔伯您与我都心知肚明，又何必再浪费口舌呢？实不相瞒，定北王和我表哥，他们俩，今晚要夜闯皇宫去拔皇上的逆鳞，小墨儿，不能见死不救！”

“啊？”云深道长一下子惊得目瞪口呆。

然，只沉寂了片刻，屋子里便响起一道极温婉的声音：“罢了六师弟，你不是小墨儿的对手。”

林墨心头一凛，倏地转头。

屋子里的格局摆设一目了然，方才那声音仿佛只是她的幻听，但她却很清楚，这屋子里有机关。

垂眸想了想，她索性冲东、南、西、北、东南、西南、西北和东北八个方位又各行一礼：“小墨儿特来拜见，既然凤凰姑姑已有相认之意，何不带着紫云姑姑一同出来与我和云深叔伯相聚？”

她这句话加上八拜，又让屋子里出现短暂的死寂。过了好一阵，才听西南方位传来“咔咔”声。

循声望去，只见，西南方位的墙壁居然裂开了一道门。

“小墨儿。”那女声再度响起：“你与云深师弟都进来吧！”

林墨尚未反应过来，云深道长已应了声“诺”，兀自抬脚走过去。

林墨环视一下四周，也跟着走进去。

跨入这道门，林墨才发现别有洞天。

呈现在眼前的，居然是个山洞，但这山洞显然是由人工开凿的，且修建得规整宽敞，虽算不上富丽堂皇，却也摆设齐全、应有尽有，丝毫不比后宫妃嫔们的寝宫差。

而在洞壁的东面，摆放着一座大大的花架，花架上清一色的全是白色杜鹃花。

也不知道是不是山洞里见不到阳光，杜鹃花虽长势颇旺，大多却未绽放，枝头上密密匝匝缀着花骨朵儿，瞧起来像一盏盏小灯笼，倒是为这清冷的山洞增添了一番别样韵致。

此时，在这花架前正立着两名女子，其中一名身材高挑纤细，白衣在身，正背对着林墨，手里拿着只喷壶在给白色杜鹃花浇水。在她身后跟着另外一名女子，这女子穿着件浅淡色的紫衣，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也不瘦，浑身上下带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风韵和气度。她却是和浇花的女子背对背，面朝林墨，只是脸上蒙着一块白纱，林墨能从她弯弯的眉眼中读出柔和又心疼的善意。

与她视线相撞，林墨立刻认出此人便是自己在花鸟市场跟踪了数日，今早又被她的人袭击了的那名大姑姑。

她有些迟疑地看看背对着自己依然在浇花的白衣女子，再看看这位紫衣大姑姑，不确定地轻唤：“紫云姑姑？”

大姑姑没有回应，却冲她轻轻颔首，眉眼愈发弯了，很显然，她在对着林墨微笑。

而她身后浇花的女子，却在听见这声“紫云姑姑”后，轻轻叹了口气，终于停下手里的动作道：“小墨儿？你且上前来。”

林墨愣了下，但她并未迟疑，大大方方走上前。

女子依旧没有转身，直到林墨走到她身后停下，紫云姑姑才跨前一步，主动拉住林墨的手，将她牵引到女子身边。

终于看清楚女子的脸，林墨登时呆住。

她这辈子跟着师兄研究活人和死人，算得上阅人无数，但，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眼前的女子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了，林墨觉得，倘若她身后的紫云姑姑是一尊顶着泥塑凡胎的观世音菩萨的话，那么这个女子，便是用世上最最美好的羊脂白玉雕塑而成的极品玉观音。

方才林墨觉得云深道长很白，可是此时此刻她方知什么叫做真正的白。白如浮云，白如宣纸，白得寂静，白得透明，同时，还白得无比落寞、孤独。

而最最重要的是，这张脸，带着某张她常见的脸孔的特有标志，那样熟悉，那样亲切，又是那样，令人潸然泪下。

目光不由自主落到女子的双脚上，实在没忍住，大颗大颗眼泪从林墨眼角滚落下来，她往后退了半步，哽咽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您……”

“你哭了啊！”女子还是没有看她，她空洞毫无焦距的眸子黑漆漆的，很亮、很干净，却微微侧着头，用耳朵对着林墨。

将手里的喷壶轻轻放下，她再伸出来，轻探着，终于落在林墨脸上，一点一点触摸。

“别哭，孩子。”她的声音愈发温柔：“你长得很美，这么哭，会把眼睛哭坏的。姑娘家的眼睛一定要保护好，倘若眼睛坏了，就不漂亮了。”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变得哽咽起来，眼中也蓄起了泪雾：“小墨儿啊！你说得对，确实是我害了你爹爹，害了你娘亲，也害了你们林氏阖族一百六十八口性命。其实，我不愿让你爹爹做我的替罪羊的，当年，我很想很想阻止，但，我有点……身不由己。”

“您的眼睛和脚？”

“眼睛十六年前就瞎了。”低下头，像是能看见自己的双脚一般，女子苦笑：“我走不了，除了这个山洞，我哪儿也去不了。所以，我实在没能阻止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