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老仵作气得简直要吐血:“你休要含血喷人!你无缘无故指认李文修杀人,老夫就是瞧你不顺眼!”
“老先生不是瞧我不顺眼,而是见我找出线索,您技不如我,不服气吧?
您若只是寻常百姓,看见沈初夏一家五口遭遇灭门之灾,心怀不忍乃人之常情。
但您身为仵作,首要职责是查明受害者的死因,协助衙门找到凶手,早日替死者伸冤。而不是在此悲天悯人,连尸体都不敢仔细瞧上一眼,却只顾危言耸听、信口开河!”
心思被猜中,老仵作顿时变成一只炸了毛的老猫:“你,你,好一个伶牙俐齿的臭丫头,你若能说出个所以然,我便跪在地上给你磕三个响头。”
“您老磕不磕头,我都会解释。”
转身看向刘诚,林墨朗声道:“刘捕头,麻烦您叫人破缸碎冰,我要验……”
“破缸碎冰?”林墨话未说完已被老仵作厉声打断:“姑娘口口声声以仵作自居,却原来是个沽名钓誉之徒。
老夫好歹做了一辈子仵作,基本常识还是懂一些。他们一家五口此时冻得梆硬,姑娘强行破缸碎冰,势必损毁尸体。
若生火融冰,尸体也会受热。冷冻后的尸体再加热,势必掩盖住一切真相,欺骗仵作的眼睛。
姑娘这般急着毁尸灭证,莫不是在信口胡诌,担心证据不足被我等看穿吧?”
这话实在过了,林墨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人死不能复生,但死者也有他们的尊严。我以为先生学艺不精,至少尚有一颗慈悲的心,却原来不过如此。
难不成老先生觉得,应该忽略摆在眼前的证据,任由凶手逍遥法外,却让这五名受害人永远冻在缸内,饱受地狱寒霜之苦?”
……
第8章 让死人开口
老仵作:“你……”
“也罢!”林墨挥手打断老仵作的话:“我既为仵作,自然会尽最大努力让死人开口,用尸体解惑。老先生说不破缸碎冰便暂时不破吧!待我让您心服口服之后,咱们再破缸碎冰仔细验尸亦不迟。”
将视线移向大缸,林墨道:“老先生不是很奇怪我为何认定这一家五口都是被绳索勒死的吗?
其实很简单。
这五具尸体脖子上都有明显勒痕,并且淤血严重。
老先生身为仵作,不会不知道只有活人身上的血液才会不停流动吧?
若是死人,您便是将他的脖子勒断,除了绳索勒痕,也万万不会留下半点淤血。
而只有用绳子勒住活人身体的某个部位时,才会由于血液流动受阻,在受勒部位留下明显的皮下出血点,也就是我们现在所看见的这些淤血。
如此深的勒痕,我方才用手指探查过,五名死者的气管都已被勒断。难道老先生觉得,他们断了气管还能活?
所以,我敢确定,这五名受害者是被凶手用绳索勒死的。即便他们身上还有别的伤痕,那也是凶手伪造出来专门迷惑衙门仵作的假象。
第二,确定凶杀案发生在昨夜子时半,并且说凶手杀死他们一家五口之后,立刻抛尸至水缸,乃是综合了尸体身上的表象和这四缸冰,以及后院鸡舍与猪圈的情况。
老先生即为仵作,当然知道通常情况下,人死后一至两个时辰会出现尸斑,六个时辰后布满全身,一直到尸体彻底腐烂,尸斑都不会消失。
而人死后半个时辰到一个半时辰,会从下颌部开始出现尸僵,两到三个时辰扩延至全身,六至八个时辰整个身体发展到高度强直,十二至二十四个时辰后才开始缓解。
当然,尸斑或者尸僵都会因为外界温度的高低发生相应改变。现在是寒冬腊月,凶手又将尸体皆浸泡在室外水缸里冷冻成冰,尸斑和尸僵程度不能成为决定性因素。
但,尸僵程度可以忽略不计,尸斑却依然可供参考。
五名受害人皆是被勒死的,那么尸斑应该最早出现在颈部和头面部。
可事实并非如此。
五具尸体露出来的皮肤上都看不到一块尸斑,由此可见,凶手是在杀死他们一个时辰内,将他们抛尸进水缸的。
林墨想问问老先生,可有人敢在大白天堂而皇之地杀人抛尸?又有谁,在犯下了如此弥天大罪后,还敢停留在案发现场闲逛,等上一个时辰才抛尸的?
所以,凶手必然会在深夜作案,并且一将人杀死,便立刻抛尸冷冻,毁灭证据、混淆视听。
不过,这些只能说明凶手杀死受害人之后立刻抛尸,并不是确定五名受害人死亡时间的最佳依据。
我确定凶杀发生在昨夜子时半左右的第一条有力证据是,寒冬腊月,想要让这么大缸的水冷冻成冰,至少需要五六个时辰以上。
现在是未时,刘捕头快马加鞭去秦州府请我,来回路上一刻都不曾停留,花了大约三刻钟。也就是说,你等接到报案赶赴现场,乃是在今日午时,或者午时一刻左右。
按照这个时间往前推五六个时辰,正好是昨夜子时到丑时一刻……”
“一派胡言!”
……
第9章 确定凶杀发生时间(1)
老仵作脱口道:“姑娘也说午时或午时一刻往前推五六个时辰乃是昨夜子时到丑时一刻,既如此,姑娘如何敢确定凶手在子时半行凶杀人?
并且,姑娘还说寒冬腊月想让这些缸里的水冷冻成冰,至少需要五六个时辰以上。五六个时辰以上,自然是时间越久,冰冻得也越坚硬。
如今这四口大缸内的水冰冻程度严重,那么,焉知凶手不是在昨日亥时、戌时和酉时,甚至更早以前作案呢?”
“老先生,您一次次打断我的话,究竟是跟我胡搅蛮缠,还是怕我的推理分析太过于令您汗颜,所以您不想让我说话?”
林墨的声音猛地拔高:“我方才刚说过,凶手不会在大白天堂而皇之地作案,您便冒出来凶手酉时、戌时,甚至更早以前作案,可不是在与我故意抬杠?
便是您瞧我不顺眼,也当尊重事实不是?难不成老先生忘了还有王阿婶这个最先进入凶案现场的第一目击证人吗?
昨日戌时三刻王阿婶和沈初夏还见过面,俩人在门口说了好一会子话。当时王阿婶不仅仅是过来给沈初夏送红豆,二人还约定今早要一起出门拾粪。
而酉时到戌时末天尚未黑透。虽说乡村百姓睡得都比较早,但死者沈初夏是个惯会持家,异常吃苦耐劳的女子。她婆母又有严重的腿寒之症,除了两个小儿,他们一家人岂会那么早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