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没有头颅的人如何能骑马？

问题是，这位无头将军就是在骑马，还时不时奔跑两圈。

咽了口口水，龙旭尧悄声问：“懿轩？你能确定昨夜伤你的，就是此人吗？”

白懿轩没有立刻回答，他月华般的眼睛盯着无头将军瞧了好一会儿，才道：“好像差不多。”

“什么叫好像差不多？”龙旭尧不满。垂眸看了眼白懿轩还在渗血的手臂，嘀咕：“你可是鼎鼎大名的‘鬼手仵作’，总不至于连个人都分不清吧？”

“我分清了！”凌威不知何时悄悄爬了过来：“没错王爷，就是这家伙，那日我在征北将军府瞧见的无头将军，和他一模一样。”

“谁问你了？”龙旭尧悄声喝斥：“我说你不老老实实待在账内养伤，跑出来做甚？”

“属下这不是着急吗？”凌威笑得没心没肺：“再说，咱们纵横沙场多年，这点小伤有甚要紧？又不是小娘儿们，还需要装腔作势卧床静养？”

“嘴贫！”龙旭尧不再理睬凌威，扭头只死死盯着白懿轩：“懿轩，你所谓的差不多究竟是何意？我不信你如此缜密敏锐的仵作，会说出这般模棱两可的话。”

这话颇有压力，白懿轩终于收回目光。

他并不看龙旭尧，而是垂眸思忖了片刻，继而道：“我这么说，乃是我不确定。”

“为什么不确定？”凌威有些发急：“他分明就是……”

“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白懿轩打断凌威的话：“高度、体型，以及形态都很像，但不知为何，我总感觉，今晚这个无头将军，比昨晚那个少了几分威压和戾气……”

迟疑一下，又道：“就仿佛，他杀了太多人，身体僵硬，思维也麻木，让我感觉，他很是疲惫。”

凌威登时一呆，龙旭尧的瞳眸中却猛地闪过一道锋芒。

他不了解白懿轩，但他和林墨一样信任白懿轩。

正如林墨所说，白懿轩是个注重证据的人，没有把握的事情，白懿轩从不轻易下结论。譬如，当初的六字书信。

白懿轩更是个从来都不依从感觉的人，他注重证据，只相信事实。可是眼下，他居然用了两次“感觉”这个词儿。

足以证明，白懿轩在怀疑。

能被白懿轩怀疑，那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吗？

因为，这就是真相。此时这个骑在踏雪赤兔背上的“无头将军”乃是替身，他绝非杀害“四大天王”的“无头将军”，更不是昨晚出现在虎贲营外，袭击白懿轩的那名“无头将军”。

心如明镜，龙旭尧猛地弓身跳将起来：“兄弟们，冲啊！活捉踏雪赤兔！”

龙旭尧这一下来得突然，且他嘴里喊的又是“活捉踏雪赤兔”而非“活捉无头将军”，凌威登时一脸懵逼。

虎贲营并非普通意义上的军营，即便胆大妄为如“无头将军”，也只能在大营外面闲逛，不敢靠近。

要不是昨夜白懿轩不信邪，非要近距离查证去敲山震虎，也不至于受伤，更不会让“无头将军”顺利逃脱。

今夜“无头将军”既然敢再来，那就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这种情况下，定北王为了一匹马冒冒失失地带人冲出大营，岂不是去送死？

眼见龙旭尧等人已出了大营第二道门，凌威一把揪住白懿轩，急得语无伦次：“白公子，白公子，快快……快叫我们王爷回来，他打不过‘无头将军’的，这般莽撞，只能是送……”

“或许不是送死！”眼眸一眯，白懿轩非但没有劝阻，还推开凌威的手，自己也纵身追了出去……

第446章 无头煞：赤兔认主

踏雪赤兔从来不是浪得虚名，明明上一瞬它还在月下漫步，明明只间隔着十余丈距离，明明到处都埋伏着虎贲军。可是，一听见响声，踏雪赤兔竟扬起前蹄嘶鸣一声，突然发力狂奔起来。

这般来势汹汹，即便虎贲军个个都是虎狼之师，也不敢与之硬碰硬。

眼见一人一马就要冲撞进虎贲军队伍，只听一声断喝，如同大鹏展翅，一道黑影已向着踏雪赤兔直面迎了上去。

虎贲军们才倒吸一口凉气，又一道白影从眼前掠过，明明比黑影慢了半拍，但排山倒海的掌风竟先一步劈在了踏雪赤兔身上。

不知道是谁眼尖，惊呼一声“啊……是王爷和白公子”，虎贲军们立时哗啦一下，非但将刚冲散的队伍还原，还形成了一个包围圈，严严实实把踏雪赤兔合围了起来。

龙旭尧像是早就料到白懿轩会助他一臂之力般，唇边浮起一抹笑容，竟在白懿轩的掌风劈出后，方不紧不慢挥掌急袭。

原本白懿轩的掌风微柔，后劲绵绵却刚势不足，并不适合打头阵，可那踏雪赤兔性情刚烈，偏偏遭遇白懿轩以柔克刚，仿佛一头撞在了棉花包上，疼痛不已却又发不出火气，四蹄不由自主便慢下来。

便是这一慢，龙旭尧的掌风挥下，已疾风骤雨般将它兜头罩住。

踏雪赤兔登时急红了眼，扬起前蹄就是一阵踩踏。然，白懿轩与龙旭尧配合得极好，二人刚柔并济、稳扎稳打，踏雪赤兔非但踩踏不到他们，反而被逼得连连后退，哀鸣不绝。

虎贲军们业已瞧出路数，索性放弃进攻，只配合着龙旭尧和白懿轩同进共退，包围圈变得愈发严密。

凌威追上来后瞧得目瞪口呆，便是他再笨，此时此刻也窥出了些猫腻。

昨晚白懿轩乃是独自偷袭“无头将军”，他和兄弟们夜巡时只窥得一瞬。也多亏了他们夜巡人多势众，否则，便是那惊鸿一瞥下“无头将军”的雷霆之势，恐怕都会直接要了白懿轩的命。而今晚，这是“无头将军”吗？那个出手就是杀招，刀刀致命又快如闪电的“无头将军”何时成了摆设？这般被定北王和白懿轩压着打，居然毫无招架之力？

不对！不是毫无招架之力，而是，根本就不招架。

顷刻间醍醐灌顶，凌威终于明白了。

怪不得定北王要逞匹夫之勇，怪不得白懿轩非但不劝，还挑唆着往上冲，原来，竟是如此。

“嘿嘿”冷笑两声，凌威大喝一声“王爷、白公子，您二位且让一让，允我与这厮对对招”，话音未落，手里的偃月刀已劈将出去。

踏雪赤兔本就被逼得无路可走，袭击者猛然间由肉掌换成偃月刀，且来势锐不可挡，它哀鸣一声，突然收起所有锋芒不再反抗，只直挺挺站住不动，冷眼瞧着凌威，那模样，竟似亡国帝王般威武不屈。

龙旭尧和白懿轩暗道一声不好，来不及规劝，四掌同时挥出，“嗖”地一声，凌威手里的偃月刀飞了出去，“哐当”落地。

踏雪赤兔原本已做好赴死准备，便是面对刀风亦傲然挺立。岂料敌方竟出手相救，它愣怔片刻后，猛地前膝一屈，居然毫无征兆地跪倒在龙旭尧和白懿轩面前。

“呀！”龙旭尧脱口赞叹：“当真是匹好马，好马啊！”

“是！”白懿轩亦感慨万千，率先上前，他伸手在踏雪赤兔的鬃毛上抚摸两下，笑道：“良驹配义士，宝剑赠英雄，恭喜王爷得此良驹宝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