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管家一愣，老脸竟在瞬间憋得通红。

不过他倒没打算刻意隐瞒，微微垂首避开林墨和白懿轩的视线低声道：“具体情况奴才也不知。将军本来急得额上青筋直跳，人都骑在马背上了。可是……可是也不知他想起了什么，举鞭之际却突然又翻身下马说不去了。”

“不去了？”林墨蹙眉：“管家知道原因吗？”

“将军说，既然征东将军府已奏报朝廷，皇上势必会派大理寺限期破案，他此时过去不太方便。”

“所以他就回卧房睡觉去了？”林墨愕然。

“对！”

这声对说出来，管家的脸更红。像是在为自家主子的行为感到羞愧，他勾着脖子，下巴几乎要戳进自己腔子里去，却依然硬着头皮辩解道：“我们将军……我们将军说他昨夜没睡好，困乏极了，想去补个回笼觉。”

“那征西将军睡回笼觉就再也没有起来过吗？”

“没有！”管家回答得十分肯定：“将军临睡前专门交代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否则军法从事。墨姑娘您随侍在定北王左右，应该知道军纪森严的道理，故，我们谁也没敢来吵将军，便是午膳时分，都没敢提醒将军用膳。

后来还是老夫人说将军早膳只吃了一半午膳又未用，若再等到晚膳怕把身体饿坏了，这才硬逼着贴身小厮来唤将军起床。可是小厮唤来唤去怎么也唤不醒，他又不敢贸然进入，只好来寻奴才，奴才亦是壮着胆子才进来的。

哪曾想……哪曾想这一进屋，就发现将军他……已经被人杀死了。”

说着话，管家再度哽咽起来。

定定瞧着管家，林墨的眼眸不由眯起。

这显然是个悖论。恐怕管家自己也注意到了，所以叙述时才会羞于启齿。

因为正常人听见好兄弟遇害，第一反应大概都和征西将军初始相同，先是反应不过来，继而心急如焚地想去对方府邸亲自询问。那么，为何后来征西将军的反应变得如此奇怪呢？即便他特别理智，想到这种时候跑去征东将军府有可能会干预大理寺办案，至少也该派个侍卫小厮去打听一下吧？难道还怕大理寺连这点面子都不给他？

另外，发生这么大的事儿，征西将军怎么还有心思去睡觉？还能睡得那般香甜平静？管家分明说他之前异常焦急，恨不能肋下生出翅膀直接飞去征东将军府。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令征西将军突然改变了主意？并且转瞬间就变得心平气和呢？

白懿轩显然也想到了这些，他与林墨交换了下眼神，俩人不动声色地继续勘察现场。

其实，说征西将军的卧房与征东将军完全一样也不准确，只是他二人的风格爱好实在太相似，卧房简洁得都如同营房军帐一样，难免给人产生出一模一样的错觉。

假如抛开细微差别不计的话，征西将军卧房中与征东将军最大的区别便是东南靠窗处的摆设。

林墨记得很清楚，征东将军的卧房这个位置摆放着一张梨木案几，那张乱七八糟的涂鸦之作在他们勘察现场时，就平平整整铺在案几之上。

而此时，在征西将军卧房的东南靠窗处，却摆放着一个巨大的沙盘。

沙盘上耸立着一座座绵延不断的险峻山峰，最令人惊奇的是，那些山峰全都被切得极碎的纸屑覆盖，猛地瞧上去银光灿烂、气势磅礴，竟像是一条横亘天际、白浪翻滚，隐身于浓浓云雾之中的巨龙。

白懿轩最先瞧出端倪：“管家？这沙盘中显示的，可是寒城雪岭？”

“公子当真好眼力。”管家由衷赞叹：“这确实是寒城雪岭。自从二十年前护国大将军被困雪岭阵亡，我们将军便一直郁郁寡欢。他常说没有义兄就没有‘四大天王’的今天，因此亲手制作了这个沙盘放在卧室，不仅仅是为了缅怀护国大将军，还想时刻提醒自己，今日的社稷安定与荣华富贵，都是护国大将军和战死在那场雪崩中的将士们的铮铮铁骨铺就的。”

“征西将军当真仁义！”林墨立刻竖起大拇指。

轻咳两声，她话锋突转：“管家，我和兄长从征东将军府过来，一路马不停蹄有些渴了，可否劳烦你去帮我们备一壶茶水？”

……

第353章 无头煞：到底有没有帮手？

“哦！是奴才疏忽了。”管家赧然地行了一礼，“奴才这就亲自去给二位备查，墨姑娘和公子稍等！”说罢，匆匆离去。

管家一走，现场便只剩下林墨和白懿轩两个人。

白懿轩警惕地环视一圈四周，轻声问：“墨儿是不是有什么疑惑想问我？”

“是！”与白懿轩的淡定相比，林墨的瞳眸中皆是焦急：“懿轩？我怎么越来越觉得你最初的推断是正确的？”

自今日在城门外再见，林墨便始终唤白懿轩表哥，兄妹之间不敢有半分僭越。此时一句久违了的“懿轩”，霎时间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也向白懿轩冷却已久的心田悄无声息汇入一股暖暖细流，令他百感交集。

眼眸和声音不由自主就变得温柔宠溺，白懿轩问：“什么推断？”

“就是你说征东将军是被职业杀手杀死的推断，现在我觉得，不止征东将军，连征西将军也是被同一个职业杀手杀死的。”

“你果然看出来的。”

面上没有任何惊讶，白懿轩重新回到征西将军的尸体前。

他从证物袋中取出自征东将军府养狗场带来的那颗头颅，仔仔细细拼接在尸体身上，柔声道“墨儿你瞧，肩头比例合适，头颅脖颈处虽有一部分被雪狼咬去，但仅剩的地方与这具尸体脖颈断裂面吻合，基本可以确定，这具身体和这颗头颅正是征西将军本尊无疑。

而通常情况下，凶手杀人的手法不可能每次都一样。唯有一种情况例外，那就是职业杀手。职业杀手杀人无数，他们作案时的动作规范，力道像是用称称过，绝不会多一分，亦不会少一分。正因这种已然变成习惯的特性，致使职业杀手的身份扑朔迷离却又极易辨认。

故，我与你的结论相同，征东将军和征西将军乃是被同一个职业杀手所杀。

至于他们脖子上的白色杜鹃花也不难解释。雇主买凶杀人时如果要求职业杀手在受害人的脖子上插一朵白色杜鹃花，杀手一般都会照做，并且，不会询问理由。

我奇怪的是，凶手是如何将现场处理得这般干净的？便是职业杀手穿戴着手套脚套入室杀人，想不在现场留下任何痕迹也绝无可能。为何这个杀手如此神奇，非但能在大白天杀人，还能将现场处理得滴水不漏呢？”

“帮手！”林墨的声音斩钉如铁：“我方才大致估算了下时间，征东将军乃是寅时前后在自家府邸遇害的，辰时半我和定北王去城门外接你。然后我们一起去翰林宫学的上庠北院，这中间大约耗时一个时辰，巳时半的样子我们便赶到了征东将军府，眼下刚到午时半。

想我们在征东将军府调查时，征东将军府的管家并未提及派人来征西将军府送信一事，这说明，送信发生在我们去之前。而征西将军府的管家方才说征西将军改变主意时提到过征东将军府已奏报朝廷，可见，征东将军府给征西将军府送信要么在上报朝廷之后，要么与递给皇上的折子同时进行。

我朝早朝时间是卯时，也就是说，最多卯时半的样子，征西将军府便收到征东将军府发生噩耗的消息了，这个时间也与征西将军吃早膳的时间吻合。

然，根据刚才我们的验尸结果来看，征西将军遇害至今最多不超过一个时辰，也就是巳时半。即，凶手杀死征东将军后并未立刻赶来征西将军府继续行凶，而是在我们赶去征东将军府的同时，不紧不慢赶来征西将军府作案的。因为案发时间太短，征西将军遇害的消息大约现在才刚刚送到勤政殿，所以咱们还没接到两案合并侦查的圣旨。

这样就存在一种可能，凶手在暗处观察我们，他故意卡着时间走在我们前面杀人，他在向我们挑衅。

许是雇主的意思，亦或是这名职业杀手太过于自信。可问题是再怎么自信，想在这么短的时间行凶杀人也无法做到滴水不漏。所以除了有人帮他善后外，我再也想不出更加合理的解释。”

“帮手吗？”白懿轩喃喃：“墨儿的意思是，凶手不光在征东将军府里有帮手，在征西将军府里也有帮手？”

林墨微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