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究竟想到了什么,林墨眨巴一下眼睛,颇为神秘地说:“我且不告诉你我都在表哥的留书中读懂了什么,咱们先让那婆子带我们进去瞧瞧,看过现场之后,我再与你逐一分析表哥的推理是否正确。”
说完,林墨便向等在院子里的婆子走去。
直到婆子带着他们走进熏得黑漆漆的房间,刘诚才明白林墨之前说“房间里该烧的东西都被烧没了,而不该被烧的东西,全都在”是什么意思。
就整体而言,这栋屋子损毁不算严重,清洗之后重新上漆维修,再精心布置一番,便又是处极好的居所。
但对于刘诚和林墨而言,屋子里什么痕迹都没了,基本没有勘察的价值。
可即便如此,林墨依然看得很仔细。
她将整个屋子检查一遍后,拾起榻上一片碎布问:“这个是什么东西?”
婆子上前细细辨认一番,肯定地说:“应该是未烧尽的被褥!”
“未烧尽的被褥?”像是吃了一惊,林墨张大嘴巴:“这颜色不像是被烟火熏黑的呀?”
“本来就不是烟火熏的,以前就是黑色。”
“嗯?”林墨眼睛一亮:“什么意思?什么叫以前就是黑色?”
“姑娘有所不知,李先生这屋子里所有的东西,原本就都是黑色的。黑色的桌椅、床榻,黑色的屏风,便是被褥、衣裳,以及洗脸用的毛巾子,都是黑色的。
奴婢有时候会想,倘若宣纸能造成黑色的,是不是李先生也会毫不犹豫地将纸张都换成黑色……”
“等等!”林墨猛地打断婆子的话:“你说什么?换成黑色?也就是说,李文修以前并不喜爱黑色,只是最近,他才爱上黑色对吗?”
“咦?”婆子好奇地看向林墨:“姑娘当真神了,连这都知道?”
但见林墨并不接嘴,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婆子又道:“姑娘所猜不错,李先生是个极爱干净之人,但以前他对颜色没有什么特别偏好,衣裳也大多都是他娘子做的白色、青色或灰色。便是被褥,都是李先生从家里带来的碎花布被面。
可是……”
“等等!”林墨再次打断婆子:“你方才说,以前的李文修爱干净。那么,他开始喜欢黑色之后,是不是就变得邋里邋遢,不爱干净了?”
“怎么可能?”婆子挑挑眉:“姑娘这话问得当真奇怪,爱干净是一个人的习惯,怎会以前爱干净,现在就变得邋遢了?”
“这可不好说!你的意思是,李文修喜欢黑色之前和之后,都很爱干净对吗?”
“对!”
“那我想问问,李文修的爱干净,主要表现在什么方面?”
“表现在什么方面?”婆子想了想,道:“和以前差不多,除了对颜色的喜好变了之外,其他没怎么变。还是每天都要洗很多遍手,衣裳穿得端端正正,指甲也修剪得整整齐齐。连指甲缝里,都容不得半点污垢。”
“嗯,我知道了,你继续说吧!我第二次打断你的话时,你说可是,可是什么?”
“可是……”这次婆子似乎被林墨打岔绕晕了,想的时间有点久:“可是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李先生突然就喜欢上了黑色。不但将以前的旧衣物、旧被褥全部换掉,就连以前这屋子里的家具,也全部丢弃,换成了新的。”
“这倒当真稀奇。衣裳被褥是他自己的,换了就换了,但屋子里的家具应该是你们府上的吧?那李文修只是花钱请来的教书先生,是客,他岂能做得了主,想换家具就换家具?你们家老爷难道都不反对吗?”
“横竖花的都是李先生自己的银子,老爷为何要反对?
再说,老爷都将这处风水最好的小院赏给了李先生住,又岂会在意那一点点小钱?
故,老爷知道李先生要换东西,非但未阻止,还专门给李先生添置了一些生活用品。光衣裳,就给李先生各季都准备了两套。”
婆子这话与林墨和刘诚打听到的信息完全相悖……
第61章 我们老爷怕黑
据西柳村村长和王阿婶叙述,沈初夏一家过得十分清贫,而李文修长期不归,就是想要多攒些银子补贴家用。
既如此,那么,作为家庭顶梁柱在外以授课谋生的李文修,为何突然变得这般奢侈享受?
难道,他半点都不心疼沈初夏和父母孩子吗?
还有,林墨和刘诚最早的认知就是李文修要时时刻刻调教财主家的顽童,所以西柳村那么近,他却没办法经常回家。
也就是说,财主在众人的认知中,是个苛责的剥削者。
可是现在,从婆子的叙述里却听不出任何财主曾苛待李文修的意思。反而让人觉得,李文修是财主请来的一尊大佛,他在这府里,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财主不但纵容,还处处倒贴。
这太奇怪了,完全是悖论。
唯一的解释是,西柳村和东柳村所谓的知情者里,一定有人说谎了。
而从逻辑上来看,撒谎者,必是这婆子。
问题是,如此拙劣的谎言,这婆子除非脑筋不正常,否则,岂会这样大喇喇地说给官府的人听?
林墨阅人无数,她实在瞧不出这个老实巴交的婆子哪里有异常。
摁下心头疑惑,林墨再问:“家主一直都这么慷慨吗?”
“嘿嘿!”婆子尴尬地笑笑:“我家老爷是个好人,但,只有对李先生才这般慷慨。而且……而且也是近两个月才对李先生如亲人一般的。”
嗯?林墨精神一振。
“那李文修来你们府上多久了?”
“两年!”说完,婆子又补充道:“李先生是五年前来我们东柳村的,前几年一直在私塾学堂里授课,那时候他早出晚归,每天天不亮就来了,一直要到天黑才返回西柳村去。
一直到两年前我们府里的少爷们都长大了,老爷便请李先生住在府上,日夜看管少爷们。故,这两年李先生才极少回家。”
这婆子也算实诚,明明想替财主脸上贴金,却说了大实话。
原来,李文修不是老财主供着的一尊大神。那老财主确实为富不仁,李文修常年不回家,正是受到老财主的约束和限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