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的头颅大，枕部向两侧膨隆，与正常老人头身比例差距明显，以至于牵拉到死者面部肌肉，导致五官轻微扭曲。而用手摁压枕部，呈现出清晰的压痕，松开手指亦不恢复……

第337章16 与尸同住：颅内出血

扒开死者的眼皮，可见双侧瞳孔皆放大，但右侧瞳孔显然比左侧涣散严重，几乎铺展覆盖住整个眼球，并且，有密集的出血点，以至于两侧眼球一黑一红，乍一下看上去，竟像是天生异瞳。

想了想，林墨让钱国豪将蜡烛拿过来，从药箱中取出一块白玉压舌板撬开死者的嘴巴，仔细观察死者咽喉部。

果然，咽喉部明显充血，呈现出凝固的暗黑色血斑。

抽回压舌板，林墨给尸体整理好衣裳，重新用裹尸布盖上。

“二老爷，请问老家主临终前，是不是出现过头痛难忍、左侧身躯瘫痪、失语、意识障碍、呕吐，以及昏迷等情况？而这种情况，大约已经有六七天了？”

“对对！”钱国豪情绪激动，一叠声道：“墨姑娘，家父是不是被人下毒了？之前我就给家兄说，一定是有歹人作祟谋害家父，应该赶紧报官，家兄却道家丑不可外扬，只是请太医和郎中给家父看病，哪里肯听我的？我……”

“那大老爷请来的太医和郎中怎么说？”林墨打断钱国豪的话。

“那些个庸医能说甚？他们只说家父年事已高受了刺激，脑子里有血块，整日里都开些活血化瘀的方子让家父服用。可是家父呕吐不止，哪里还能喝得下药？简直是草芥人命！

这不，家父发病卧床的第二日，家兄也病倒了，且到了晚上，便一死一疯。这分明就是有人针对我钱家，故意谋财害命嘛！”

“二老爷武断了！”林墨轻叹：“实在遗憾。太医和郎中们所言不虚，老家主确实死于颅内出血。”

“颅内出血？”钱国豪怔住。

龙旭尧低声问：“墨儿，能确定吗？”

“想要十成把握我得开颅查看，即便我肯，二老爷估计也不会答应。不过我方才验过尸，虽然只瞧了尸体表面，但却有八成把握。

老家主的尸斑集中在枕、顶、腰、背、臀两侧和四肢处，说明他死亡时乃是平卧位。这与老家主死亡前便疾病缠身卧床不起相符。

但，老家主的尸僵和尸斑都密集于左侧身躯。可见，他左侧身躯很早以前就开始僵硬坏死了。

他的右侧眼球瞳孔涣散程度比左侧严重，并且有大量出血点，这都是颅内出血的正常反应。

还有，老家主临终前六七日便出现头痛难忍、左侧身躯瘫痪、失语、意识障碍、呕吐，以及昏迷等情况。这说明，早在六七天以前，他的颅内出血便已经开始发作了。故，太医和郎中们开的方子没有错。

只是，这病来势汹汹，并非普通药石能够救治得了。其实说起来，要不是这些活血化瘀的方子在吊命，或许，早在六七天前，老家主便一命呜呼了。”

“你……你……”钱国豪惊得目瞪口呆，额头上青筋暴突：“你胡说！”

“我知道二老爷一时半会儿难以接受，但事实就是事实。”林墨微微加重语气：“没有人谋害老家主，他年事已高，家中突生变故一下子受不了打击，这次导致颅内大量出血医治无效而亡，实在与下毒扯不上关系。”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林墨再次打断钱国豪的话：“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老家主已值耄耋之年，虽是因病亡故，但也算喜丧。

倘若二老爷不信我的话，可以再去大理寺请仵作来验尸，而最简单的方法便是开颅。

以老家主目前的情况来看，切开头颅，里面应该可见大量淤血块和积水。”

说到头颅里有大量淤血块和积水，钱国豪下意识看了一眼裹尸布中的钱满仓……

第337章17 与尸同住：当心夜长梦多

那么大的头颅，还有那么严重的浮肿情况，即便林墨不说开颅，钱国豪也瞧得出钱满仓身体有异。虽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但他亦明白林墨并未撒谎。

一时间，如同长期期待的希望突然落空，钱国豪整个人都萎顿了不少。

林墨有些难过，不管钱满仓这个做祖父的曾经做过多少恶事，也不管他活着时如何虐待钱多，人死为大，眼下他这般两手空空含恨而终，多少令人感叹。

迟疑一下，她道：“二老爷，倘若您信得过我，我可以帮您再查看一下大老爷的情况。至少，能帮您瞧出大老爷究竟是被人所害，还是如家主这般，因为受不了打击而自然疯狂的。”

这话让钱国豪呼吸一窒，半响才点头道：“定北王和墨姑娘请！”

白致远曾教导白懿轩和林墨，想确定病患是否真的疯了，主要评判标准是对方的精神状态和交谈时的语言表达能力。可钱四海的舌头断了无法说话，想通过交谈来评判他是不是疯子完全不可能。

然，钱四海之前的行为林墨和龙旭尧亲眼目睹过。其暴力倾向严重，情绪狂躁不安，整个人都陷入不正常的癫狂状态乃是事实。

因此，林墨真正想要确认的，乃是钱四海是否被人下毒？是否曾经服用过可以造成神志不清、思维混乱的药物或者毒物？

三人重新回到耳房，林墨先让龙旭尧用掌风透过铁门将钱四海劈晕，待封住钱四海的穴道使其昏睡，她才开始给钱四海把脉。

果然，钱四海的脉象虽有些虚弱，却很平稳。体表除了自己狂躁不安时留下的伤痕，亦没有明显异状。

保险起见，她又让钱国豪将钱四海这两日的用药和膳食残渣取来查看一番，确定钱四海的疯狂并非毒药所致，这才向钱国豪说明情况，与龙旭尧告辞离开。

坐上马车，二人心情均有些沉重。

见她垂眸不语，龙旭尧有些心疼：“你莫急，马宣只说钱秀秀被劫和顾立辉六人失踪发生在同一日并非偶然，并未明言与钱府有关。眼下钱满仓和钱四海虽一死一疯对案情不利，却从侧面反应出钱府乃是一个线头。只要我们顺藤摸瓜，迟早都能发现问题。”

“这个我知道。”林墨抿抿唇角：“我只是担心，夜长梦多！”

一句“夜长梦多”，令龙旭尧胸口有点闷。

马宣锒铛入狱，翰林宫学六名学子失踪一案算是告破。但，就像去岁秦州府西柳村的李文修梦游杀人案一样，却留下了不少未解之谜。

这些谜存在一天，隐在的危险便存在一天，尤其是白色杜鹃花的出现，总令人如芒在背。

见一句话将龙旭尧说得情绪低落，林墨微微抱歉：“王爷无需太在意我的情绪，其实，我原本就没对今日之行抱太大希望。”

“嗯？”龙旭尧微怔。

“哪有第一次造访就能查出蛛丝马迹的？不然这案子也忒简单了点。”林墨将目光轻轻扫向车窗外，“我只是想去碰碰运气。而很显然，王爷和我今日的运气还不错！”

龙旭尧眼睛一亮：“你方才沉默不语，乃是在想事情。墨儿，你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我也不知那算不算发现。”林墨淡然道：“在给家主验尸时我就有种预感，大老爷的疯癫，一定也查不出任何端倪。可正因为查不出端倪，此事才显得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