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正有两人在说话。

“小姐胆子也忒大了，老爷一出诊，您就弄来这些，也不怕人瞧见？”

“瞧见又怎样？除了舅舅，我谁都不怕。”

“那小姐瞧了半个时辰，可瞧出什么问题吗？”

“当然！这具所谓的骨骸，至少由四头牦牛的骨骼拼凑而成。”

“是吗？奴婢怎瞧着又完整又匀称，小姐不会看错吧？”

“看错？嗤……无非是表哥在考验我的眼力和智商，雕虫小技罢了。”

“小姐为何这么说？”

“你看，这根后腿骨上有明显的骨裂痕迹，骨骼颜色陈旧，我微微用力，都能用指甲抠下些许碎屑，说明它骨质疏松，非常脆，是一头油尽灯枯的老牛。

而这根前腿骨虽然粗细程度和后腿骨般配，但骨质紧密，硬度极高，便是用锤子，想砸开它取骨髓也很困难，这说明它是一头正当年，且十分健壮的牛，兴许还是头战牛。

然而不管前腿骨还是后腿骨，这两头都是公牛，可是这块骨盆却是一头生产过的母牛。

还有这颗头颅，其大小看起来确实像一头已成年的公牛，只可惜乳牙未褪。牙齿都没有长全，倒是难为表哥能找到它来鱼目混珠、滥竽充数。”

“小姐既然觉得是雕虫小技，为何还要看这么久？”

“因为所有的线索都隐藏在细节中，我反复查看，只是在验证自己的推测。不管什么骨头，其理相通，若因骄傲自大遗漏关键，将来作为仵作给人验尸，就有可能使无辜者蒙冤，令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

听到这里，刘诚已唇角上扬、两眼放光。

“老先生，这屋里是何人？”

“我家表小姐林墨……”

“好勒！就是她！”

一把将管家丢出去，刘诚破门而入。

待跨过门槛，却见屋内八仙桌上竟堆满白骨，桌旁立着位十五六岁的白衣少女，正与丫鬟打趣。

那少女瓜子脸蛋、明眸皓齿，点漆双眸像是会说话，娉婷玉立、清秀绝俗，真真是位罕见的美人儿。

刘诚瞧得一呆，直到目光与少女相撞，他才猛地回神，红着脸道：“得罪！”

言毕，不等少女开口，刘诚已从肩袋中掏出条麻袋往少女头上一罩，扛了人便走……

第5章 勘察现场

林墨做梦也没想刘诚掳她是为了现场验尸，更没想到，麻袋取下，她会看见如此惨绝人寰的一幕。

心底猛地升起一股愤怒，林墨连续做了两个深呼吸，才将情绪彻底平复。

死者显然是一家五口，一对白发苍苍的老父母，一位二十岁左右的妙龄女子，还有两个十分可爱的孩童。

只是此时，这一家五口都被人置放在院子里的大缸内，两位老人和女子各占一口缸，看起来像是坐在缸里。而两名孩子则共用剩下的一口，大约都是站着的。

缸里注满了水，此时早已冻成厚厚的冰。因此，五具尸体自肩部以下皆被冻得梆硬，只有露出来的头颈尚且清晰。

不难看出，他们每个人的脖颈上都有明显勒痕，皮下出血严重，致使大片脖颈处的皮肤呈现出红紫色。

除此之外，暂时瞧不出其他伤痕，并且，尸体身上，院子里，以及水缸内，不见半点血迹。

现场被保护得很好，基本上没有任何损毁之处。可见，刘诚这位捕头经验丰富，雷厉风行。

将这些一一记在心里，林墨转身。

她先走到大门前，仔细查看了被撞坏的门板，然后像刘诚一样，围着院墙走了一圈。

待将整个前院都看过之后，林墨又进屋，一间房一间房地认真查看。

沈初夏的卧房里很乱，榻前案几被掀翻，杯盏烛台碎了一地。

两个孩子的鞋东一只西一只，与随意丢在地上的被褥纠缠着，凌乱不堪。

床单上有明显抓痕，像是曾经被人用手指紧紧揪在手心。

床沿染着两块清晰的泥印，不难看出，是有人用脚踩上去的。

相形之下，两位老人的卧房比较正常，除了摊开的被褥乱了些之外，未见异常。

让林墨感兴趣的是厨房。

沈初夏家的厨房颇大，里面的杂物摆放得井井有条，明明是烟熏火燎的地方，却无端让人觉得纤尘不染。

只是，在这个特大厨房中，却设有一个特殊的排水槽。这水槽并非设在墙根，却将厨房一分为二，直接通向屋外。

看起来，这排水槽像是专门倒污水用的，内里却干干净净，非但没有油腻污渍，瞧起来还像是崭新的。但，排水槽的槽沿却被磨得乌溜光滑。冷不丁看见，倒以为是哪个能工巧匠用生铁打造的机关。

方才林墨在前院查看大缸时，就注意到了这条排水槽。

普通百姓家也有修建排水槽的，但大多都建在院中，修在厨房里的很少。而一般的排水槽都会绕到后院，直接从院墙下延伸出去。可沈初夏家的排水槽不但源起厨房，还止于前院。

莫名在厨房到前院修这么个东西，实在令人迷惑不解。

另外，林墨还注意到厨房砧板上摆放着几种清洗干净的小菜，尽管都是野菜、咸菜之类，却处处显露出主人的用心。

还有，海碗中泡着两把小米。

很显然，沈初夏非常珍惜这些小米，专门用竹筛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