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时,瞧见长塌上那人神情明显慌张,扬起手臂在四处摸,便知王书淮在寻她,连忙扑过去,拽住了?他,将他宽大的手掌往心口放,“我?在这...”
帐内的人均退了?出去。
王书淮卧在软枕没动,双手牢牢握住她,喃喃望着她的方向。
眼前?的纱布已被取下,整张脸明朗朗地摆在她面前?,没有一处能跟记忆里?的俊美男子?相重合,可以称得上是瘦骨嶙峋,鬓角黑白?相间,已泛起了?不少白?丝,看起来苍老了?许多,眼底血丝尚未褪去,双目无神,谢云初瞧在眼里?,痛在心里?,埋在他掌心大哭,
“你怎么...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你叫我?怎么敢认....”
王书淮丝毫没当回事,眼底含笑,指腹轻轻在她面颊摩挲,察觉到她肌肤细嫩柔软,怕自?己粗糙的指腹伤到她,稍稍一缩,谢云初察觉,非要将他手掌按在面颊,不许他退缩,泪水绵绵顺着他指缝往下落,王书淮长臂穿过她后颈将她整个人往怀里?带,谢云初贴在他未受伤的右肩口,顾不上外头将士如云,干脆挪上床倚在他怀里?。
王书淮左肩刚上药不敢动,将头偏过来轻轻靠着她发?梢,心底的后怕久久褪不去,听得怀里?的妻子?抽抽搭搭,轻声安抚道?,“别怕,我?没事,只要你好好的,我?死了?也甘愿...”
王书淮确实做了?以命换命的准备,只要谢云初离开,高詹炮轰整座孔明山庄,余孽一个不留。
谢云初轻轻锤了?他一下,“不许你说这样的话。”
这两日?齐伟守在这附近,乔装成砍柴的樵夫围着孔明山庄转悠,过去他曾蹲守信王府,信王亲信十个能认出八个,恰恰一日?发?现一个眼熟的男子?频繁出入镇上一铺子?,一进?去半日?不出来,齐伟觉得蹊跷,等王书淮一到,他与冷杉便带着人扑进?去,将那铺子?的人一网打尽,果然在后罩房的灶台发?现了?密道?,这才踵迹至孔明山庄。
谢云初与王书淮在帐内歇息的片刻,高詹来到谢云佑休息的小帐,谢云佑坐在杌子?上,抚了?抚肿胀的后脑勺,满脸的颓丧,高詹好笑地走过去,来到他跟前?蹲下,
“怎么样,可有哪里?不适?”
高詹倒是很庆幸,庆幸信王没有丧心病狂弄死谢云佑,能让谢云佑陪伴谢云初左右。
谢云佑还在为被信王轻而易举制住而耿耿于怀,
“高大哥,回去我?要跟着你拜师学艺。”
高詹哈哈大笑,拍了?拍他肩膀,“好,准备一下,咱们要启程回京,你爹爹还在等着你呢。”
谢云佑想起垂危的老父,长长吁了?一口气,起身道?,“烦请告诉我?姐和姐夫,我?先?骑马回京。”
高詹连忙唤住他,“你姐夫对外声称你在府上养病,你回京时记得隐匿行踪。”
“我?明白?。”姐弟俩消失这么久,难保有些闲言碎语,得为姐姐名声着想。
谢云佑立即出门,寻侍卫要了?一匹马,高詹也点了?一些人手护送他先?走。
谢云初归心似箭,急着要看到两个孩子?,大军整顿半个时辰,留下高詹收拾首尾,冷杉准备一辆宽大严实的马车,先?护送他们夫妇回京。
王书淮肩上的伤口并?不大,上了?药后,痛感已经不太明显,来时他思虑全备,吩咐夏安带着谢云初日?常的衣物坐马车来南阳接她,此刻主仆二人坐在另外一辆马车抱头痛哭,夏安将家里?一切告诉她,
“您走后,可把姑爷给吓疯了?,所有人劝他放弃,他偏不,非要查,得多亏了?他不离不弃....”夏安想起来还阵阵后怕,数度哽咽,“南府那个柳氏竟然在太太和老爷跟前?嚼舌根,说什么一年后续弦,姑爷听了?大怒,差点将那柳氏给掐死,一怒之下,将太太和老爷送回了?老家.....”
“怕别人带不好哥儿和姐儿,姑爷时刻带在身边,白?日?捎着两位小主子?去衙门查您的下落,夜里?带回来哄睡,一刻不须臾离....”
谢云初听了?半晌,不知不觉湿了?衣襟。
让夏安给她将身子?擦洗干净,重新换自?己的衣裳回到王书淮的马车。
王书淮也由随车而来的明贵伺候着擦洗了?一番,换了?一身干干净净的白?衫,谢云初上车来,二话不说往他怀里?钻,贴着他暖暖的心口,什么话都不说。
王书淮目光牢牢注视着她,依旧只能看清她的轮廓,不能清晰辨认她的眉目,就感觉有一团白?晃晃的脸在他面前?晃,心里?格外熨帖,
谢云初眨着熠亮的眸盯着他不动,双手覆上他眼眸,轻声问道?,“接下来你只管好好养身子?,尽快恢复。”
王书淮压根不在意?这些,伸手将她揽入怀里?,唇瓣摩挲着她的发?梢,“只要你在,我?什么都不在乎。”
谢云初瞪了?他一眼,语气带着娇嗔,“不行,现在的你好丑好丑,我?还是喜欢你原来的模样...”
王书淮被这句话给砸蒙了?,双目本就没有什么神采,听了?这话,眼睫轻轻垂了?垂,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这辈子?从未在意?过容貌,也没去想象过谢云初眼里?他是什么模样,如今妻子?堂而皇之嫌他丑,令王书淮生?了?几分迫切和紧张,僵硬了?片刻,他抚了?抚自?己面颊,
“真的很丑?”
谢云初怕打击他,往他脖颈下拱去,不说话。
这相当于默认了?。
王书淮呼吸浮浮沉沉,一颗本就慌乱的心越发?无处安放。
“云初,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养回来。”他磕磕绊绊道?,
谢云初听了?这话放心了?,这回他可是去了?大半条命,若不好好养着,恐留下祸根。
怕伤到他痛处,又示意?他往下躺,二人紧紧依偎在一处。
依偎好像不够,还不能安抚那饱经风霜经历生?死离别的心,谢云初在他怀里?抬起眼,目光捕捉到他的唇,轻轻探过去,裙摆铺在他身上,饱满的柔软跌在他胸口,她悬在他上方试图索取,手掌压在他掌心,将他十指慢慢推平,再穿插过去,能感觉到他紧绷的线条。
王书淮仿佛是溺水之人寻到一线生?机,或濒死之际捕捉到一口清泉,因为过于珍贵反而不敢有多余的动作?,被动地承受她浅浅的摩挲毫无章法?却又格外细腻的啃噬。
脑子?里?的余怕久久没有散去,令他绷紧的那根神经迟迟没有松懈,谢云初每一个小小的动作?都像是往他心坎擂鼓,心脏跳到近乎发?颤。
然而就在这时,身上的人忽然停下来,眨巴眨眼问他,
“你没有想问的吗?”
王书淮意?识有一瞬间的空白?,不适应她突然的抽离,哑声问,“什么?”
“你不问问我?在山庄如何?”谢云初静静望着他,语调幽幽的,眼底甚至还含着别有意?味的笑。
王书淮何等聪明,很快明白?她的意?思,猛地坐起身,顾不上身上的伤口,很用力地将她箍在怀里?,不敢有一丝间隙,“傻丫头,怎么能这么问....你怎么可以这么问?”
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瞳仁的血丝漫上来,刺得他双目生?疼。
这一刻全身剧烈地颤抖,恨不得将心掏出来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