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1 / 1)

这原是我素日深知的。不然常日里,也不会将一应外头的银钱事项,多与你们料理齐整。我所能为的,也不过是减却些猜度疑心,尽量任人不疑罢了。”

紫鹃听了,越发觉得有些异样,只得垂头不语。

那边黛玉见她如此,双唇微微动了动,终究忍耐下来,没有再逼问下去,转而道:“我这话原是诚心,料想你也听得出来,往后再有什么事,只管说来,就是有些不好的,也不打紧。我如今身子也渐渐好了些,也没到听几件事,便受不住的。”

正说着,外头就有回话,道是宝玉并瑞哥儿两人来了。

黛玉也没再多说什么,起身相迎,又问瑞哥儿今日功课等事,言语几句,就打发他回屋歇息,转头又与宝玉说两句话,且将今日的事,捡着要紧的地方,说了一回。

而后宝玉如何,三人又说了些什么,且不细论,只是园中人等,不免渐渐有些焦灼。

然而,后面贾府却偏偏应了节令一般,渐渐从贾母、王夫人等人离去的凋零中解脱出来,迎来大堆人马的走动奉承等事。

也不为旁个,正是前面贤德妃元春大放光彩,竟将众人压倒。又有贾珍,麾下兵士也是赶巧擒杀了贼首之一,又有元春这一重关系,更为众人推崇。及等论功行赏的时候,非但就此爵位提了一等,且被点为兵部郎中。

虽说这兵部郎中,不过五品,却是正经的实职,自然又是不同。

有此声势,虽说圣驾仍旧不肯回转,执意南下巡视,可这京中人等听得消息,无不动了心思。又想贾家乃是国公之后,正经的世家大族,这样的人家,若从此败落下去,自然不必说的,可若有一二等才干卓绝的,倚仗祖宗荫蔽,姻亲人脉广阔,却又比那等寒门小户的强出百倍来。

是以,连日里,旧年因故门庭冷落的贾家东府、西府两处,却似正月十五元宵节一般,越发热闹起来。

第一等,自然是姻亲世交的人家,因瞧着贾家有喜,便打叠了礼物,亲自前来祝贺的。第二等,却是朝中有些瓜葛事项的官员,也多有祝贺结交一二的。最下,便是一些旧日的门生,或是旁的小官之流,有意攀附上来。

里头种种,也难尽数。

如此一番事体,饶是凤姐有意休养,也终究熬不过情面两字,只得提前起身料理。不过,她也是有个心机,又想趁机落邢夫人的脸面,便将内务一应交托探春、惜春并黛玉三人料理,自己筹措外头的事,若得空,便自往里屋设下的软塌上歇息,做出一副将养身子的模样。

可连日里外头诸多事项,她却都料理齐整,并无半点错漏的地方。就是一些亲自登门造访的诰命夫人等,她都能应酬妥帖,又不失大家风范。

里头探春三人,因早有商议,又素性聪敏,虽说里头多有糟乱的地方,也是一手拿着旧例做法,一面杀伐果决,雷霆手段,借着外头的风波,且将里头的纠葛消去了小半,整顿了大半。

如此内外一通料理,不出三五日,便将前头邢夫人引起的各色风波止住,清清爽爽断得明白。

休说这贾府的仆役,原也是有过世面见识的,瞧着这奶奶姑娘一通手段,又因多半的人,自家情景比邢夫人在时好了些,不免心中暗服。

就是贾赦、贾政两人瞧着,也都有些惊奇:“琏儿媳妇倒还罢了,她们姊妹三人能有这个能干,倒是出奇。”

贾赦在这一叹之后,更是回头与贾政又添了一句:“你瞧瞧,可见我说得不错。她原不是那么个材料,若只一味要体面,咱们家外头没脸,又算怎么样?横竖她原有些病症,脸上都还没十分消下去,如今只说将养,旁人还能说什么。”

贾政听了,也是有些哑然。

他原还觉得前头蠲了邢夫人管家一件,不免有失体面,见着这情景,却也无话可说了谁能料得,邢夫人管家理事竟还多有不及探春三个未出阁的姑娘家。

而这几句话,也似长了翅膀,瞬间飞遍了阖府上下。

凤姐自然有些得意,无人处便与平儿笑道:“只怕大太太过不得一日半日的,又要病了。”

“奶奶也太促狭了。”平儿啐了一声,却还有些忧色:“只这么丁是丁卯是卯的,怕也不是长久之计。奶奶到底还要往那边屋里去的。往后还只这么着,这日子可就难熬。”

凤姐冷笑道:“你又说这个,也不瞧瞧,这起头儿撕破脸的是哪一个!我虽是小辈,自诩在她跟前也算恭敬,又换来什么?如今已是结了仇,还有什么话说,倒是正经把她压住才是。横竖,还有大老爷呢。”

第340章 忌惮

平儿情知这是凤姐的脾性,且邢夫人也着实有些不妥,心里叹了一声,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而那边邢夫人,却恰如凤姐所言,下晌晚饭的时候,便有消息,道是邢夫人有些头风发作,着人请了王太医来诊治。

凤姐心里冷笑,面上却不肯落人口舌,自前去探病,且话里话外带出来,预备侍疾。

那邢夫人正是没脸的时候,自然不信她这话,心里一阵赌气,竟真个有意应承下来。偏偏这会子贾赦也过来露个面儿,听见这话,便道:“你身子才好了几日,这里里外外那么些事要照应,哪里还能顾着这边?若果真有心孝顺,只将家里大小事情料理齐整,强似在这里做丫鬟能做的事。”

因此一笔勾倒了这花。

邢夫人坐在帐子里,原不过是寻个由头好糊弄体面的,这会子听了这话,却真真有些气得要厥过去。只她这么些年也是经历了事,若论有损脸面,前头刑家告状一件,又有旧年贾赦自行其是,全不顾自己脸面等事,大大小小总有二三十件的。

哪怕气得面皮紫涨,心里咬牙,她终究还是能耐下来,只扯了扯嘴角,也顺应贾赦的话,因道:“老爷说的是,我原不过是旧病,吃两剂药也就罢了,倒论不得这话。”

一时说定。

凤姐却还要讨个体面,又情愿去瞧邢夫人煎熬,每日里晨昏问省一回,端是做得齐整。阖府上下人等瞧着,虽有猜出看破一些的人,也无法说她的不是,反倒要称赞两句孝顺。

如此一来,邢夫人越发着恼,凤姐却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时料理起事来,更觉轻快。又因如今外头前来祝贺攀附等人渐次完了,她便也回转过来,且与探春三人一道,商议着料理事体。

要说旧年,她是个好揽事弄权的性子,自然情愿大权独揽,且将一应的事料理完了。可如今身子不比旧日康健,又有巧姐并哥儿两个须得照应,不免又顾不及的地方。又因外头的大事她已是一准揽下,不免也松了松手。

如此一来,一应事项不免少了她的影子,多了些探春三人的言语,下头的人瞧着,一时或有不忿的,倒也不能全都落在凤姐身上。且瞧着探春三人也是与凤姐肖似,一应事体花用,比旧日更觉节俭,倒真个渐渐有些相信:这府里却是有些内囊上来,且往下头去了的光景。

又因元春、贾珍护驾等事,他们也不能十分拿准了,且念着旧年的好时节,终究还存着指望。偏偏这会子,凤姐等人借着诸多事,或是免了差事,或是精简了人丁。两厢一合,那边东府且不论,西府这边却渐渐有些景象出来,且不信。

倒是这一日,忽得宫中遣人过来。

倒也不是旁个,却是太子妃跟前得用的刘太监。

凤姐听说,忙将人请进来,又着人去请贾赦、贾政、贾琏过来,自己也是整了整衣襟,迎出院门外。

谁知这刘太监也是极谦和,一见凤姐,略见面行礼罢。

他便说出来意来。

却是太子妃如今料理宫务,因见上巳节将尽,思及宫妃人人都有打点礼物相送娘家的,独贤德妃元春随驾在侧,竟不得便宜行事,便着他依着旧例,且送了一份节礼来。

凤姐闻说也是欢喜,当即恭恭敬敬谢恩,领了赏赐,又着人打点了红包茶钱,将这刘太监相送出去,方才完了这事。

那刘太监去了,贾赦等人又赶着过来,凤姐只得将情景说了一回。

贾赦倒是欢喜起来:“果然是皇恩浩荡,连着这一点小事,都能记挂着。”

贾政、贾琏也点头称是,后者更是笑道:“如今已是不同,前儿周太监几个连日送了金银来,强说是还了旧日借去的,且还有祝贺的礼。前头一句话,我略应得慢些,都有些不自在,如今倒换了过来,也是想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