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性对比,越发映衬出来,连日里行宫人等无有不议论的,这二皇子岂能不恼的。
那知州刘若昀听着听着,越发有些痴了,及等这贺岳说罢,他还久久回不过神来。还是贺岳又咳嗽了两声,重倒了茶来,他才定了定神,叹道:“竟有这等事!也难怪、难怪……”
“大人如今可知道了。”贺岳笑道:“这贤德妃娘娘既有这才敢,咱们还有什么说的,自然听她的话,且过了这一关才是。”
刘若昀也是心领神会,忙笑道:“这是自然。”心里却已是安稳下来也是,自己已是投效了贾家,料想总能相互扶持遮掩的。
而也正如他所想,后面虽还有些波折,可细论起来,竟渐渐往好处去了。
翌日援军便赶到,而后自然是击溃流匪,大索乡野,且将这一波反叛动荡压下。圣上见此大胜,也是心胸舒畅了些,自有犒赏奖励,连着刘若昀等一干人也从轻发落,虽难免有罪,却多半戴罪留职,以观后效。
至如这南巡一事,却还是照旧而为若果然就此做罢,岂不叫天下人嘲笑?只是格外增补了将士,外松内紧,且巡视天下,以求明察各处治下。
也是为此,后面各处州府等地,无不心神震动,唯恐再有青州流匪造反之事,着紧搜检镇压。里头也有才干优长的,稍有惊动治下百姓人等,那些昏聩糊涂的,却是闹个鸡飞狗跳,治下多有震荡,还不觉什么,反倒越发搜检起来去,且不在话下。
只京中既有太子监国,又是这等大事,自然早有消息传去,道是如此。
那边太子并百官闻说,自然多有上折请命,以白龙鱼服、圣驾安康等言语,恳求圣上回銮的。因又被圣上呵斥相拒,百般不能为,方才作罢。
而贾家这时候,自然也听说了消息。
一则是朝堂上的,各处姻亲世交乃至邸报等等,一则却是贾珍着人快马回报,道是如此。
按说后者原该比前者更早些,里头又有些要紧的事项,必得细细料理了的。偏偏,如今管家的是邢夫人。虽是这样的大事,可落在她亲信手中,竟不甚理论,只说已是迟了,便不肯通报,又打量着要敲诈两个,直拖到了第二日下晌,方不甘不愿得往里头报信。
谁知那打马回来的小厮,早已气愤不过,寻尤氏如此这般说了一通。那尤氏原是有见识心胸的,一听这话,也顾不得得罪邢夫人,立时领着他到贾赦、贾政跟前,将里面种种道尽。
圣上被叛军截杀,已是一桩惊天动地的大事了。后面元春奋起,已是可歌可泣,极有光彩。至如刘若昀等投效门下,或是挑拣族中子弟并姻亲各处,好寻机得一品阶,博个出身云云,于贾家也是几宗大事。
贾赦、贾政一听,便忙命贾琏过来,想了想,又添了一个贾宝玉,各自细细思量,你一条我一桩的,将里头种种细务斟酌着定下。
如此一通忙乱,连着午饭尚且都顾不着,及等下晌,方又记起这小厮言语,道是昨日便已到了,偏被拦阻下来,无法可设,方寻了尤氏禀报等话。
贾赦本就待邢夫人平平,自刑家报官一事后,越发添了几分厌憎,深觉其无能。前头邢夫人料理事项,他且有五分不肯,只是记起贾母在世时,自家多有不如胞弟处,方忍耐下来。
如今忽听说这事,他不免更添了三分气恼,因沉下脸来:“她素日里做事糊涂,旧日我便觉得不妥,争奈琏儿媳妇病着,珠儿媳妇寡居,三丫头她们又小,那边珍哥媳妇也没得时时看顾的精神,只得做罢。如今瞧着,倒真真不如三丫头她们料理去!”
“大约也是才接手,不免有所错漏。”贾政念及邢夫人为长嫂,到底顾惜她的颜面,因见贾赦如此说,便寻个由头开脱了一句。
那边贾赦本就因削爵颇不自在,如今因见元春有宠,又有这等事情下来,说不得便能博个官职,也比白身自在些不然百年之后,连着丧仪坟寝都要大不如旧的。
因此,他却比旁人更孜孜念念,心热得紧,又如何肯听这个话,一摆手便打断贾琏赔笑要跟趁的话,只道:
“怎么从前琏儿媳妇接手,倒从没这么个事?就是先蓉哥儿媳妇的白事,她一面照应这府里,一面料理那府里,一概都整齐齐全。她倒好,添了三丫头她们,反倒闹得这地步!
如今这一桩大事被耽搁,幸而有珍哥儿媳妇,往后桩桩件件,难道都有旁人添补?这等大事,若错了哪一宗,阖府上下都要牵累,且还是轻的!”
第338章 畅意
这话半点不错,众人听了,竟也不能驳回,只得默默应承。
尤氏瞧着,目光不由闪了闪:这里已是论定,那边大太太还浑然不知。等会子要从旁人口中得知,这事原是我挑起的,哪怕再是要紧,她是个左性孤拐的,必还会记在心底。
这么想着,及等事情了断,众人散了去,贾赦自去料理邢夫人,尤氏却是脚步一慢,略等了等,见着贾琏出来,便笑着道:“凤丫头身子如何了?”
贾琏素与贾珍亲厚,自也与尤氏处得不错,听她这话,也不觉什么,只笑道:“她也是前一阵内外交加,才闹出病来。如今服了几剂药,安生静养,倒也可以算大安了。”
他这么说,尤氏更拿准了主意,因笑道:“我头前便说要再瞧瞧她的,谁知事儿不断,竟没能抽出空来。这会子既过来了,顺势儿走一趟也罢。”
她这么说,贾琏自无不可,只因贾赦还有吩咐,便说两句应酬谦逊的话,便先辞了去。
两处原就极亲近的,尤氏也不觉如何,见着凤姐已是将将好转,便一径过去探视。
那边凤姐也已是得了些风声,正与平儿言语,见着她过来,便照旧嘲笑两句,就命人倒热热的茶汤并点心过来,一面又打发人往厨下去,命备两样细粥,几碟子菜肴。
这一通施为,尤氏瞧在眼里,不免笑道:“亏得人人说你水晶心肝玻璃人,果然一眼就瞧得出来。”
“那边折腾了这大半日,我还能把半点不知道?”凤姐一笑:“就是老爷他们那里,也打发人告诉了。只你的屋子在那边府里,方不知道罢了。”
说着话,平儿早将两碟点心,一盏热热的香茶用小茶盘送进来。
尤氏稍稍吃了两块糕,略垫了垫肚子,瞧着左右也无旁人,不免越加感慨:那边大太太半点不知,这凤丫头却是早听到风声,见着我过来,又早打发丫鬟下去。这眼光心机,竟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也难怪如今这府里闹腾腾不成个体统,原也是没个能镇得住的主儿。
这么想着,她便越发拿定了主意,因笑着与凤姐道:“你们主仆竟知道得早,偏偏大太太却半点不知。”
“奶奶这话说的,我却不信了。”平儿见着凤姐不言语,便顺势儿搭了两句话:“现今这府里原是大太太料理,上下也不知多少奉承的人,怎么我们奶奶知道,偏没人告诉大太太的。”
尤氏嗳了一声,因叹道:“只怕有心腹的人拦住了,也是未必呢。”说着,便将前头的事一五一十说与凤姐。
凤姐听了,便冷笑一声,偏过脸去:“如今大太太当家,你与我说这个作甚么,横竖我也应承不得了。”
“原是你提起,我方说了两句。”尤氏素知她的性情,自然不肯信这话,只将话头一转,又道:“若说应承不得,只怕也由不得你去。这府里上下,或是无能,说是年轻,独你一个能出面应酬的。旧年要不是你病了,哪里有今儿这事?”
这却不是尤氏素日的声气。
凤姐垂眼一想,便也品度出三五分:她这是怕得罪了大太太,两处有各自再掌着家务,越发闹出些事来,彼此不好相看。若换了我来,虽有些得罪的地方,也只大太太自家记恨,却不容易生事。三五个月过去,许是这点嫌隙,也就渐渐没了。
猜出这一桩,凤姐心中一转,眉梢也微微挑高起来,口里却只是推辞:“你这话说得倒容易,我且还病着呢,哪里能有这精神!如今瞧着大安了,却还没断了根,前两日那王太医又来诊治,说着必要再调理十天半月,才能妥当。
若果然有事,我这里也是无法,只得求大太太暂理一阵,总容我偷空将养妥当罢。再不然,也还有大嫂子、你并三妹妹,总能应承几日。”
她这话一出,倒叫尤氏怔了片刻,因问道:“果然这么说着?那倒是有些为难了。”
“我还能骗你不成?就是这话有些错漏,也要问我们二爷。”凤姐摆了摆手,正要说话,外头便有丰儿问摆饭的事。
她听了,便命人将饭菜端进来,一面与尤氏道:“还是你先用一点子再说罢。”
尤氏只得应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