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1 / 1)

“你这赤眉白眼的,要做什么?”湘云忙拉住了他,想他素来关切姊妹,于黛玉更是用心,未免着急上火失了体统,忙接着道:

“不过是鸳鸯她们几句话,究竟如何,还没有个分说呢!纵然是真,那也是官媒婆求娶,咱们是什么人家?断没有谁个来求,便许了的理!”

听到这两句,宝玉才定了定神,却还是有些着紧,必要去寻贾母。

湘云见着,伸出一根指头往他额上狠狠顶了一下,啐道:“这会子过去,是个什么意思?没得又要闹起来,倒成了我的不是!不许胡闹,旁人瞧见了,非但你没好意思,就是林姐姐也要恼我了。”

一通话,说得宝玉心中闷闷,百般不是滋味儿,也没心思说旁事,自回去呆呆坐在床上。麝月等人为他宽衣端茶等,他也一概不闻不问,尽是依从了。

见着这场景,麝月心里便是一紧,偏旁边几个丫鬟人等都是沉稳有余,体贴不足的,自己团团转了两圈,又着实叫唤了宝玉几声,犹自没个声儿,她咬咬牙打发了个人于王夫人报信。

自己则忙使人烧热水,又将唤来三四个人,将宝玉抬到床上,与他盖了纱被,又那热毛巾擦拭额头脸颊,见他犹自半点不觉,越发慌乱起来。

正在这时,王夫人也赶了过来,瞧见这光景,不由双泪漱漱而下,抖着手去摸他的脸,一面又连声追问麝月。

麝月便将宝玉回来的中中说了一回,又哭道:“前头回来换了衣衫,也不觉什么,忽得就这么着了。”

王夫人想到先前宝玉过去时,瞧着也是好好儿的,怎么忽然就变了,忙着人去各处询问,又想着今日本是去卫家瞧风水问凶吉,未必不是撞克着了什么,忙又使人去那祟书本子来。

如此慌慌张张忙乱了半日,不说园子里的人,就是贾母、贾政等也听说了,齐齐赶过来,一面又遣人请太医,问僧道等等,又有贾母、王夫人等哭个不住,越发忙乱不堪起来。

紫鹃看着这情景,也是吃惊不小,一面扶着黛玉细细劝慰,一面暗自嘀咕:难道有些事总是避不开的?这场景,怎么都像是原著中紫鹃试玉的样子啊。

但是,自己实在没做过,而雪雁那些个人,断也没有这样的心思胆量的。

虽然疑惑,但紫鹃却是个心里明白的人,只将黛玉安置好,便走到贾母跟前回道:“老太太,旧年那僧道说二爷那一块玉原是有灵验的,何不照着那法子来?”

她才说了一句,连着贾母王夫人都还没言语,忽见着宝玉伸手拉着她,嗳得一声,竟睁开眼醒过神来,连声道:“妹妹要去了,连着我一并带去!”

这话一出,众人都吃了一惊,又心生欢喜,忙忙拥簇上来,一叠声得询问。偏宝玉却只盯着紫鹃,又不说话了。

就在这时,湘云也醒过神来,忙从后面出来,走到跟前往他额上点了一点:“不过几句顽话,你倒认个真了。”

说罢,她便将官媒婆求娶黛玉、探春、惜春一件事说来,又道:“我原只是叹姊妹们大了,二三年过去,便各有各的归处,谁知他竟糊涂起来。”

她这几句话,且将黛玉与探春惜春拢到一处,并不提旁个。众人听了,又想着宝玉素来的性情,也自信了,当即便道:“原是为了这个,这孩子也是心太实了。”

又有王夫人提着前头往卫家看风水一事,自然也就将这事搁下,只着大夫开两剂药,且自安生修养。宝玉本就只是一时急切迷了心窍,如今醒转过来,也自渐渐安稳,言语谈吐与旧日并无不同。

贾母看着也安心下来,又想着今日的事,待得出去,她便与王夫人道:

“宝玉是个实心的,又素来友爱姊妹,咋咋然听到这样的信,便有些受不住。依着我看,她们姊妹的大事,还是一样一样来办更妥当。再有,咱们家的女孩儿,原也要精挑细选,捡个如意的做女婿才是。”

王夫人自然应承,却将黛玉抹过不提,只笑道:

“是。旧年二丫头的大事,他也是尽心竭力,唯恐有不足的,如今刺啦啦说到三个姊妹,岂有不着急的?现今算来,还是先瞧瞧三丫头的,四丫头年纪又小,又是那边府里的,原也要过个二三年再定的。”

一干婆子丫鬟在后听得真切,相互看看,心里都已是有了些数儿。

及等众人散去,或有消息灵通的,或有好打听的,又有着意散布些话头的,不过半日的功夫,众人就渐次明白,虽没说破,宝玉并黛玉两人,却已定下事来:

前头说亲的官媒婆,非但为黛玉、探春、惜春说亲的,也有打听宝玉的。他本是国公府的大族出身,现又早早科考得进,生得也俊俏,自然有瞧中他的人家。

如今贾母并王夫人,却将黛玉、宝玉两个居长的不提,先论三姑娘探春的婚事。这里的意思,谁还能不明白?旧年两人亲上做亲的话头,并诸般事体,早已是传遍两府了的。

而这话,自然而然也顺着风声,渐次传到宝玉、黛玉两人耳中。

黛玉一听便红了脸,啐了一声,提脚就走。倒是宝玉知道后,越发添了三分精神,翌日便赶着要去迎春处:“既已是说定,我也没有什么妨碍,如何不去?倒叫谷家心里疑惑。”

贾母并王夫人虽不肯,争奈宝玉执意,且瞧着形容举动,与旧日并无二致,只得多打点了人,又格外嘱咐宝玉早去早回,才将这事完了。

第221章 枝节

待得过去,宝玉也如旧日般言谈举动,无不周全有礼,又体贴迎春,言语温柔,且顾及谷润平,端得温文尔雅。

谷润平旧年便与他结识,因都是读书人,自也多称赏的,如今又见他友悌非常,待堂妹犹如手足,更高看一眼,不免更添了三分亲近。

宝玉心里有数,非但自己说得做得,连着贾琏也提了两句,只笑道:“不然他必与我一道,前来探望。我是不理庶务的,一些事体且不如他周全。若有冒昧唐突之处,还请妹婿见谅。”

“这如何说来。”谷润平往迎春处看了一眼,见她两颊微红,垂头含羞,极温婉柔顺的模样儿,便笑着道:“舅兄大驾光临,请且请不来,何谈其他?”

两人攀谈一回,宝玉见他多有顾及迎春之处,虽是留心读书,但对着迎春起居安胎等事也有所知,心里便满意了七分,安稳了十分。

只顾及贾母王夫人嘱咐,且又恐谷家留饭,宝玉才没能多坐,后头又闲谈半日,就拜别其父母,自回府里去。

回到家中,早就有丫鬟相候在内院门口,一见着人,忙跟上来笑道:“二爷可算回来了。老太太、太太念了再念,打发我来守着。已是吩咐了,二爷回来不必换衣裳,先去见了老太太、太太罢。”

宝玉也不驳回,跟着到了贾母处,说了一回迎春的事。

贾母并王夫人本是满心忧虑,见他神清气朗,谈吐如常,恍然没有昨日那一桩事似的,这才略略松了一口气,匆匆听过迎春之事,便命他立时回去安歇:“好生安歇两日,不许费心读书,只管将身子安养妥当要紧。”

“老太太、太太放心。”宝玉笑道:“那会子不过一时急迷了心窍,后头醒悟过来,自然也就稳妥了,原也没有妨碍的。”

他说得轻巧,贾母并王夫人素来疼他入骨的,哪里肯松口。

连着旁边坐着的薛姨妈、尤氏、凤姐、李纨并一干姊妹人等,也只有尽劝的。

宝玉只得答应了,回去也不做旁事,不过躺在床上,翻两本闲书,又问问杂事而已。

论起这话,麝月倒是听说了一些事,挑拣着说了几句,却都是些不打紧的打紧的,如今又如何敢说与宝玉。

宝玉闲来无趣,旁的丫头又都安静,更无人言语,不免添了三分燥意。

就在这时候,黛玉打发雪雁送来两册新鲜话本,传话道:“这会子你出不得门,又说不得话,做不得事的,只怕闷得很,这是前儿外头送来的话本,拿来打发时辰也罢。”

宝玉忙命收下,又着实询问黛玉情景。

雪雁便笑道:“我们姑娘好着呢。昨儿才见面的,二爷有什么耽心的?自个儿多保重才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