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终是缓过神来的绫杳却读懂了他的意思,忙安抚道:“我没事,玄…你家公子他也没事。”
“那…那就…就好――好……咳咳……”少年扭曲的脸上磕磕绊绊仿似也晕开一抹安心的笑,然下一刻少年还似乎还想要张嘴说些什么,黑暗之中,那属于鲜活生物的虹膜光彩却在肉眼可见的一寸寸消散而去,“喂…穆青?穆青?”
绫杳扑上去试图想要触碰那昙花一现的鲜活,却被对方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反手握住了手腕。
“公子……毒…快…快找…找……找……”
“穆青?穆青…!?…找什么?”
然终是在虹膜的光彻底暗淡下去的一瞬,那卡在喉咙里的最后一个字眼却只变成了一个模糊的音节。
“xi…”
“…穆青?!”
绫杳眼睁睁瞧着那握着她手腕的木质手臂当啷一声滑下,放大的瞳孔仿佛带着几分不安的…彻底失去了光彩。
“公子………毒?”
绫杳嗫喏着,不解何意,毕竟在她眼里玄桓的除却双腿不能行之外,一天从天不亮便能独自伏案到深夜,看起来那精神头和身体可比她这种金丹期的体修都好上不少,活生生把她都给累趴了,男人却还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若是中毒之人怎可能一天到晚比她还精神?
明明这般想着,或许是那变调的声音令她误听,绫杳却隐约感觉有些不安。
而沉思之中,娇小的身影却显然忽略了旁侧木偶指尖上几不可见流逝的点点星光。
也就是那时...绫杳想,或许也就是冥冥之中的巧合,她在重新安置好穆青回头之时不甚撞到了旁侧零零散散放着几个茶罐的木架,漆黑之中瓦罐盖与瓶身碰撞位移的当啷声尤为清晰,随之满是灰尘落下的却不是那几个摇摇欲坠的空罐...而是莫名从木架顶端阴影处滚落在她脚边的一卷竹简。
一封记载着盗梦之术的古卷。
405、端倪 < 上界职场求生指南(青禾芥子粥)|PO18???t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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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5、端倪
一切未免太过顺利。
顺利得…令她感到隐隐不安。
就好像是命中注定的那般,恰合时宜的巧遇,恰到好处的重逢…
她几乎窝在被窝里将那卷行字寥寥的竹简来来回回翻了一整夜。
明明只是心里的想法,埋在心底侥幸的却在第二日晚上拓跋弘来拜访之时终还是从喉口自然而然的流溢,提出了想要鲛珠的要求。
绫杳其实说完便后悔了,这段时间早便被过度使用的脑子乱哄哄,一时之间,她其实根本无从解释她突然提出这个要求的理由。
可出乎意料,却好似又在意料之中,对方似乎对她的任何要求从不甚奇怪,甚至没有提出半分的疑惑,转口便以一个看似完全不对等的回报答应了下来。
他从不是愿意吃亏的主。
绫杳眨了眨眼,只觉得昏沉又清醒。
枕着双臂斜依在高高的檐角,那夜的月光很淡,是沙漠少有的多云天气,她几乎花了整整一夜回想,夜晚的凉风仿佛带了几分薄荷的凉意,仿佛清空了这段时间所有的混沌和迷茫,随着风朝远处深不见底的沙漠完完全全抛洒出去――
从与拓跋弘的相遇,再到之后的神庙…更包括他说的那些话。
她一定遗漏了什么。
“他活着,却没有气。”
她会面的那次,他曾是这样评价穆青的,就连自家师兄如此修为当时都没有堪破穆青的真身,男人的话本身就很奇怪…也包括玄桓的真实身份,他没有明说,却在层层诱导她知道些什么。
拓跋弘不止说了一回。
“你是热的。”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本就令人匪夷所思,每个活人都是有温度的,就连穆青,虽是木人,却因那过于神奇的构造却也是有体温的,只不过略比常人低些,绫杳当时从未将这句话放在心上。
“热的…”
绫杳嗫喏着把这两字嚼了又嚼,好似什么呼之欲出,又困在层层叠叠的迷雾中看不清轮廓。
这也并不怪她怀疑,或者对方本身就不怕她怀疑。
也包括男人真实的修为远在她…甚至于师兄绫通之上的这个事实,或许这才是她到底感到奇怪的方式,明明拓跋弘可以用最为便捷的武力逼迫,却采用了最为低效复杂的方式…他到底想获得什么?
绫杳万般疑惑不解,这也确确实实是她一直以来产生的怪异感的来源。
在这人与自然相抵的塞外荒原,失去了时时刻刻依伴的兑泽的人际网的支撑,能够获取的信息当真是少得可怜。
情理上,她更情愿将对方称作一个商人。
…商人逐利。
可对方表面说着觊觎兑泽的钱财、人脉,可当她真要做出许诺之时,男人却极为轻巧地拒绝了。
在这个层面上,她想的不止于此,同时被清盘的还有她与玄桓的初遇,包括两个人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个地步的,她当时留下来的初衷又是为了什么…
她最初是惦记着穆青这般高端人偶的制作,好借此逃婚的。
后来…便似乎变得越来越不那么单纯。
也包括她对那个名作‘荼’的女子的在乎其实更来源于她对玄桓本人的在乎,认真想想,绫杳其实很难将这种复杂情绪完全归咎在吃醋这种浅薄的层面上,反而更是一种源于内心的无力。
玄桓给她的感觉,更像是孤身一人的未来旅行者身处覆灭楼兰的荒漠,那埋在沙土之下的绚烂与谜团都是那样的大,深深吸引着她孤独的灵魂,双手却怎么也掘不开那已然风化坍塌的古老遗迹。
她以为她挖了很多很多,却抵不过骤起的沙尘暴将那封指路牌埋得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