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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后,圣都迎来了第一场大雪,纷纷扬扬地将城市覆盖。
树上处处积着雪,走过林场头上肩上落满了雪花。
艾西近来抽空在厨房学习烤制饼干,满身都是砂糖、奶油和黄油的味道。烘焙是最简单的烹饪,只要材料的比例与火候正确,谁都能学会。
她是为了给教皇的生日准备礼物,顺便学习一门烹饪技巧。这期间制造出了不少废料,但最后总算成功了一次。
她把第一批成品送给了希欧多尔。银发的圣骑士虽然看上去冷冰冰的不可接近,但艾西觉得他是个很和善的人。
神殿里的人对她都很好,又体贴又热络,那是出自畏惧的善意。
他们害怕不被她喜欢,不被教皇喜欢。
希欧多尔不一样,他对谁都那副模样。向他那样的大人物本都有随侍和副官,可他不需要,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
但修女们都喜欢他,不仅因为他的脸漂亮俊秀,还因为他从不为难人,也从不麻烦人。
像他的剑一样直接又坦荡。
他不喜欢甜食,不像莫尔,什么味道古怪的食物都能神色如常地咽下去。
骑士的手指粘上了饼干的碎屑。他素来爱好洁净,十指修长而素白,指甲修剪得短而齐整,比起握剑,看起来更像是一双弹奏乐器或书写诗歌的手。艾西将怀里的手帕递给他擦拭手指。
希欧多尔接过,说了一声多谢。
方巾是温热的,这是她胸口的温度,和刚从烤箱里取出来的点心一样新鲜且滚烫,让他的手指仿佛被灼烫了一下,点心的厚重甜味极为迟缓地在舌尖化开。
他并非她所想象中的诚实的好人。希欧多尔想。
他和这世间其他人一样的龌龊且肮脏。
圣子的生辰在冬天。
各国的使臣在这一天向教皇献上来自各地的奇珍礼物,神官们将之一一登记,存进宝库中。
这是又一个觐见教皇的机会。年轻的教皇坐于上首,姿态亲和。
圣子的记忆力好得惊人,大陆上大大小小的国家,他准确地记得它们的名称、位置、都城与国家历史,总能令使臣们赞叹且惊惧。
艾西把做好的饼干放进袋子里,系上蝴蝶结,作为给莫尔的礼物。
她住在神殿里,花的都是教廷的钱,如果想给莫尔送点什么,只能自己动手。教皇尝了她的饼干,也尝了别的。第二天修女们将寝宫里一塌糊涂的床褥和地毯都更换了一遍,清理了房间的浴室和更衣间,擦去窗台、餐桌与穿衣镜上留有的痕迹。
修女们打扫时她正裹成一团缩在客房的床上,洗过了澡,皮肤仍然绯红,印着斑驳的痕迹。教皇分开她的双腿为她上药,用手指又让她倒在床上咬着枕头虚脱了一次。
艾西赤裸地躺在床上时就像一块点心,原料是糯米、砂糖与玫瑰花汁。现在这块可口的糕点已布满了咬痕。
她接连缺席了今后三日的剑术课,但教皇身上留有她的气味。
希欧多尔听说了发生在教皇寝宫中的荒淫。
那些都不能算是秘密。
教皇这几日心情不错,他得到了点心,也得到了别的。
希欧多尔忽然又想起那把曾被他短暂保管的铁剑,曾有一瞬,他好奇过剑的来历。静谧无声的夜晚里,骑士的余光瞥见它,思量这废铁一般的剑有何特别之处,以至于圣子如此珍视。
现在他知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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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银if线(17)
新年过后,又将开始一年一度的圣光播撒。此事要在积雪消融之后,春耕播种之前完成。大批通晓圣光术的神官从圣都被派遣出去,神殿一下子空荡了许多。
开春之后,车队陆陆续续回到神殿,随神官们一并回来的还有许多孩子。
那些孩子们在神官的带领下,一个接一个从马车上走下来,好奇又紧张地睁大眼睛四处张望,他们的脸庞被早春的冷风吹得发红,像树枝上的新芽一样幼嫩。
他们是从各地选拔来的有魔法资质的孩童,每三年选拔一次,从六岁到十二岁,只有资质最为优秀的那一批才会被带回圣都,其余则留在地方大教区学习魔法。
艾西从走廊的窗户里看见停在那里的车队,女神官们弯下腰来,牵起那些最小的孩子的手,领着排成一队的孩子走去他们的塔楼。
希欧多尔也在。
艾西驻足在窗边,骑士的余光能瞥见她柔软的目光。
她很喜欢那群孩子。
教皇不会,也不能拥有子嗣,流淌他的血脉的后代只能以私生子的身份藏匿于世,那不如一开始就不让他诞生。
“都还是群小孩子。”艾西看着下面说。
要让这么小的孩子和父母分开,未免很残忍。
“这些孩子日后将成为大神官与骑士长,为家族增光添彩。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好事。”希欧多尔说。
他的声音冷漠,艾西侧头看向他,骑士的睫毛也是银白色,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显出霜雪的颜色。他赤红的眼瞳凝视着底下,睫毛也跟着垂下。
“你来到神殿时,也和他们一样小吗?”她问。
“六岁。”骑士神情平静地说,“我出生时便被预言了死亡。医生说我不可行走,不可视物,不可接触阳光。后来他们在我身上发现了魔力,于是将我送来神殿。这里是我唯一的去处。”
神赐的魔力庇佑他逃离早夭的命运,却无法摆脱疾病与痛楚。整整六年,他被关在房间中,蒙着眼罩,不见阳光。唯能从厚重窗帘后封锁的声音与气味里认知世界。仆人们在他房中来来去去,带着泥土、青草、脂粉、牲畜、灶台、烟熏、奶粉和木头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