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他也许是一个好男人吧。只是我无福消受他的好,他也不愿漫长给予我。
我反握住祝臣舟的手,“我可以接受你的安排。”
他颇有几分讶异,大约没想到我会这么痛快答应,毕竟他之前经历过的女人,都会在被他抛弃时判若两人,当你面前最好的路被堵死,任谁都无法坦然接受,尤其是本身就不够理智的女性。
祝臣舟比较了解我,他知道和大部分女人相比,我要理智冷静许多,但这份理智也是要在我承受范围内,显然我们分开并不是他理解内我可以承受的东西,而我的平静自然令他震惊。
我盯着他眼睛一字一顿说,“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接受。”
祝臣舟眉头蹙起,又逐渐平复,他垂下眼眸不知在感慨什么,似乎有些难以下咽,他走过来,用力将我揽入怀中,我没有再像以往那样缠住他的腰,我非常淡漠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任由他如钢铁般坚毅的火热胸膛抵住我心脏。
“是我对不住你。”
“爱情没有对错,也无关对得住对不住。你是什么样的男人我早就清楚,是我犯了全天下糊涂女人都会犯的错。”
祝臣舟更加用力揽住我,他唇贴着我耳畔说,“你和她们不一样。”
我笑了笑,“可我和她们的结果都一样。这个世上对于每件事,不都是注重结果而不是过程吗。”
我将祝臣舟揽在我腰上的手用力掰开,“分开可以,但我要的东西一样也不能少。我要美索,要它怎样从我手上出去,再怎样回来我手上,我把它给你的前提,是我需要你,是你没有欺骗我。”
祝臣舟脸上的柔情在这一刻荡然无存,他手指不再轻缓,而是变得极其坚硬,他眯眼看了我片刻,忽然冷笑一声,“你要的是钱,对吗。”
男人和女人的分析概念有些不同,女人更喜欢把一件简单的事掺杂进入感情和心思,而男人则要剔除所有干扰他们的东西,只看本质,只看那一点最透彻的东西,于是女人的所有要求在男人眼中都变成了对物质的渴望。
我无法回答,因为我确实要美索,美索就等于钱。
祝臣舟的冷笑变得更加阴森,他捏住我下巴,微微向右偏头看我的眉眼和鼻唇,他的目光好像是刀剑,将我扎得粉身碎骨,那种感受无法形容,被自己深爱的男人以那样眼神凝视,和凌迟有什么区别。
“你还有资本,足够你从任何男人身上捞东西。不要将自己说得那么伟大,你是为了陈靖深吗,你是为了你自己,沈筝,不要不正视你的内心。你已经在奢华的生活中变得如此贪婪,惧怕贫穷,为了逃避后者,你可以做一切失去自尊的事。”
他说完转身拿起包,从里面抽出一份协议扔到我面前,那些纸张无比坚硬,刮在我脸上像凌厉的刀片,我捂住被割痛的皮肤,呆愣看着地面散落的协议,祝臣舟说,“这里有三千万,保你后半生衣食无忧,你可以去开店,可以去挥霍无度,但不要再来找我,我不会给予你第二次膨胀贪婪的机会,我们从此天涯陌路,不过你绝不能留在海城,你必须离开这里。”
339无情
这夜晚温凉似水。
窗纱被风拂动,在月光下妖娆而诡异,我神思恍惚站在茶几旁边,看着祝臣舟背影,他仍旧在吸烟,一根接一根不停吸,烟雾缭绕他周身,我仿佛置于在一片蓬莱。
我手中紧紧握住那份协议,边缘许多地方被我抓烂,我声音颤抖说,“三千万,你好大手笔。”
祝臣舟将烟卷叼住,他字句有些含糊不清说,“你嫌少。”
“你觉得呢?”我拍打着那份协议,发出啪啪的脆响,“你觉得这是我该得到的数字吗?我付出了几十倍的三千万,你该清楚美索到底有多少财力,就算你可以自己夺取,你面前还横着我这一关,横着美索股东那一关,你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将美索搞到手吗?这些我不提,毕竟是我心甘情愿,我沈筝做过的事从不后悔,包括爱上你这样的禽兽。但我儿子性命,他仅仅值三千万吗?祝臣舟,人在做天在看。一个人不能太丧尽天良。”
“天在看。”
他冷笑着重复了一声,“天有眼睛吗。如果有,十一年前不会发生那样的事,如果有,该死的人不会不死,不该死的人不会枉死。所以沈筝,不要和我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只有过得极其如意或者极其失意的人才会对天感恩戴德,才会对天寄予厚望,而我永远不会,因为我就是天。”
我低下头尖声大笑着,我用力将我手上的协议撕扯着,亲眼看着它们变成一缕缕纸条,一块块碎片,我不要,如果我想要的得不到,我不会给他这个赎罪的机会,他就算再无情无义,终究还有那么一颗心,哪怕它是黑色的,哪怕它是空心的,它到底还存在,否则他哪里来的心跳,我为什么要拿这笔钱让他良心得安,我要他生生世世遭受折磨,日日夜夜梦到我的狼狈我的凄惨我的哀戚,梦到祝谨浑身鲜血失了气息,那嘹亮而悲惨的啼哭,那充满怨念氤氲泪水的眼睛。
那份协议终于被我彻底粉碎,我站在那里,浑身虚软无力,我大口喘息着,眼泪像疯了一般从我眼眶内汹涌溢出,将我的视线模糊一片。
祝臣舟看着崩溃的我,他将烟头扔在脚下,踩上去狠狠撵灭,他手插在口袋里,闭着眼睛说,“我有多少资产,外界都有评估,那些媒体每天闲着无事,就将目光盯在我身上,盯在巨文身上,挖到一点蛛丝马迹都被拿去放大,我活在这样的环境中,站在风口浪尖和漩涡之上,我有足够能力钳制什么,但却无法让这些人消失,很多层面上,商人和媒体是相辅相成,前者需要后者的笔杆和相机,后者需要前者的依托和私密,我也不能免俗,只要我活在这个社会。而我的个人资产一旦无缘无故少太多,会被人怀疑,你想要竹篮打水吗?”
他一边说一边转过身看我,“我知道你不甘你委屈,假设美索还在你手中,你可以笑傲睥睨一切,其中包括和我平起平坐。但是沈筝,失去了感情这层关系,你我将是劲敌,你有多大把握和自信,在我的极力打压与虎视眈眈下,还能将美索守的长久,它早晚是我的囊中物。与其让我不知情分,还不如让我感念你主动奉出,也让你少了危险和关注。我给予你的这笔钱虽然不多,但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可以衣食无忧过完一生,并且它是我最私密的一笔款,没有人知道。它在银行卡的开户名,都是庞赞,你取出来后也不要转移到你自己名下,可以借用陈露露或者秦霁。”
“你在说什么?”
我完全不理解祝臣舟的每句话,他坐拥天下,权势逼人,他还有什么好怕的,为什么却好像被谁暗中掌控偷窥一样,每个字都透着身不由己的无奈。
“你不必了解那么清楚。”
祝臣舟从沙发上将自己脱下的外套重新穿好,他系口子的同时,我睁开噙满泪水的眼睛,“我想问你一句话。”
祝臣舟手顿了顿,他看向墙壁某个虚无的点,“你问。”
我痴痴笑了一声,“很幼稚的问题,可也是女人在这个时候都想问的。”
祝臣舟嗯了一声,“我没有爱过你。”
我虚弱无比的身体狠狠一震,我呆愣在那里,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连一丝呼吸一丝空气都没有,就是一个异度空间,将我吸纳其中,不许我逃离。
他穿好衣服转过身看我,他目光没有躲闪,非常认真而坦率,“我并没有爱过你。我失去了爱一个女人的能力,我只想得到我要的,为了这个目的,不择手段。”
我猛地向后退去,一步步踉跄而仓促,祝臣舟没有伸手扶我,只是冷眼旁观,他盯着我退无可退,紧紧撞向护墙板,砰地炸开闷响,痛得我冷汗渗出,我窝在角落,像被遗弃的猫,祝臣舟每一个字都是毒音魔咒,穿透我肺腑,碎裂我肝脏。
他居高临下凝视了我片刻,最终转身离去。
祝臣舟离开后,我蹲在原地嚎啕大哭,保姆听到我哭声从休息间内冲出来,她看到眼前狼藉一幕惊呼了一声,她跪在我面前伸手撩起我垂在面庞的散乱长发,她捧住我脸,结果掌心被泪水浸湿,她声音带着哭腔,“夫人,您是哪里不舒服吗,您告诉我,不要硬扛,您出了事我们担待不起。”
我用力摇头,“不会的,不会有人怪罪你们了。”
保姆听不清楚我呜咽挤出的话语,她想起什么,朝沙发的位置看去,在发现空无一人时,她怔了怔,“先生走了吗?他今晚不留宿?”
我听到这句话,猛地推开保姆,我捂住嘴隔绝自己控制不住的嚎哭声,飞奔上楼冲进卧房,我将门反锁,无视保姆在外面的叫喊和哀求,我重重坐在梳妆台前,没有拧开灯光,只是借着窗外涌进的月色打量这张面庞,我很憔悴,很苍白,眼底没有一丝光亮。我指尖颤抖着抚摸自己皮肤,长期的作息颠倒使我失掉曾经的白皙,眼角和眉心间的细纹让我愈加黯淡。我忽然非常惊慌,我才刚刚二十四岁,却没有了神采,这张脸再无法吸引祝臣舟,他的目光已经不肯停留。
340心字成灰
海城正在无声之中酝酿起了一场狂风骤雨。
祝臣舟每天都会出席很多场合,他与蒋升平卯足了劲,在自己擅长疆域开天辟地独树一帜,他们犹如两只石狮,非常和谐而又保持距离,在人前称兄道弟,但其实暗流涌动,彼此都恨不得对方死,并且为了这个梦想在付诸行动。
更多人选择与他们做君子之交,不远不近的讨好跟随着,没有过分亲密和疏远的察觉,以防止引火烧身。
蒋升平的女伴大多都是程橙橙,一些非常重要的商业合伙人有时候会邀请他全家出席,而他的一双儿女很快成为商场新贵,程橙橙的长远眼光不得不令人钦佩,她为他们在欧洲多个国家注册了自己的童装和奶粉品牌,两个孩子还不到三岁就已经身家过亿,每每出现都带着耀眼的光环。
祝臣舟也不落后,他携带郑妲曼出双入对,几乎出席遍了所有宴会与邀请,很快关于他们两人即将成婚的消息便尘嚣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