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约很惊讶我对于婚礼这样没有热情,毕竟穿婚纱盘起长发嫁给心爱的男人是女人一生最大的梦想,无可替代亦不能复制,所有女人在面对这件神圣唯美的事都会激动澎湃甚至期许落泪,唯独我是冷冷淡淡,轻如云烟。
她一定认为我不在乎,与世无争淡泊名利,只想要相夫教子一家平安,不看重富贵和地位,不喜欢张扬与炫耀,过着自己清淡如水人淡如菊的岁月,可这世上很多苦只有自己能够下咽,无法对任何人倾诉,不会谁都能对你保持怜悯和热情,她们很多时候会在你面前说一声哎呦你好可怜,我会一直在。等到你心满意足为自己拥有这样朋友而骄傲和快乐时,她在你背后啐了你一口痰,笑骂你又傻又蠢,然后同其他人分享你的伤痛和悲剧,捧腹大笑。
这是人性的本能。
排他性,自我性,随意性。
她岔开了这个话题,我们又谈论了一些关于女人护肤的事,最终兜兜转转绕到了职场,我发现我们都有相同的对待自我价值恨铁不成的情怀,只不过我是不想葬送掉陈靖深的心血,而她是想要通过任何方式来彰显自己的优秀,她对于我掌管美索无比惊讶,“我一直以为这是谣言,毕竟祝臣舟的夫人哪里需要自己工作赚钱,没想到沈小姐这样勤勉努力。”
我朝她举了举手中的茶杯,“你不也是,不过我很好奇,你名下的公司是?”
她笑着说,“已经合并到我先生旗下了,我现在属于他的员工,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虽然我一直赞赏女人拥有自己的事业,可以使自己掌握更大资本在男人面前昂首挺胸,在社会得到尊贵的话语权,也可以干脆潇洒为自己所有任性和喜好买单,但没有办法,我一口气生了两个孩子,我实在没有过多精力再去经营这份事业,所以只好放弃一半。”
我这才后知后觉恍然大悟,“你是程氏集团千金,蒋升平的夫人吗?”
她大笑出来,“你刚猜到吗?我还以为你要等到我先生出来见你。”
我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宁可请我来的认识蔡安,也不希望是蒋升平,前一秒还轻松愉悦的氛围在我彻底弄清楚对方身份后,而变得窒息压抑起来,我不再说话,以沉默应对程橙橙的健谈和活泼,她自顾自说了许多,并不觉得尴尬和无聊,我能从她眼中看到昔日职场女性的神采飞扬和灵动渊博,在我沉浸于她的气场和口才中时,身后传来一声非常清晰的推开门的吱扭响,我们同时看过去,蒋升平蒋升平怀中抱着一个粉雕玉琢非常可爱的女孩,朝这边走过来,他身上的白色衬衣应该是刚换上,没有一丝褶皱,领口处笔挺圆润,在阳光下折射出珍珠般的光芒。
他看到我后没有立刻和我说话,表明请我过来的态度,而是朝我点头示意后便忽略掉我的存在,询问程橙橙是否在背后说他坏话,程橙橙大笑着朝他扮了个鬼脸,“你自作多情吧,我根本没有和沈小姐提到你半个字。”
蒋升平声音性感浑厚,配极了他那张五官英俊深邃的脸孔,他笑着哦了一声,“可我怎么听到你在说我。是我产生幻觉还是你说谎。喏喏”
他垂眸掂了掂怀抱中的小姑娘,眼底溢出一丝比春潮还要柔和三分的笑意,“你说,是不是妈妈做了坏事心虚骗我们。”
女孩扎着两个细细翘翘的羊角辫,正专注啃半个桃子,完全没有听到蒋升平的话,不过她仔细的模样像极了父亲轮廓。
女孩唇角沾满了白色果肉,她伸出小舌头去舔舐的时候,看得萌化了我整颗心。蒋升平对这个女儿格外疼爱,只看他抱她的姿势,既害怕挤着又担心碰着,恨不得连空气都抽离干净,以免污染到她,他用两只宽大手掌把女孩托在怀中,凝视她的目光满是怜惜与珍视。
程橙橙对我说了声抱歉失陪,便走过去伸手要将女孩接过来,但女孩撅着嘴巴将头别开,湿漉漉的小手环住蒋升平脖子,奶声奶气说,“我只想要爸爸抱。”
程橙橙的手顿在半空,她哭笑不得,“爸爸抱累了,妈妈替爸爸抱一会儿好不好。”
女孩眨着机灵澄澈的眼睛问蒋升平,“爸爸你累了吗。”
蒋升平声音无比柔和说,“不累,爸爸抱诺诺怎样都不觉得累。”
女孩露出几颗奶牙咧嘴笑,程橙橙握拳捶了蒋升平胸口一下,“都是你宠的,现在连抱都不肯让我抱一下,天天粘着你,好几天都不肯张口喊声妈,你赔我一个女儿。”
303 对他并没那么重要
蒋升平非常无奈将诺诺送到程橙橙怀中,诺诺并不太愿意,她抿着嘴脸上笑容消失,有些认命趴在程橙橙怀中,目光还眼巴巴停留在蒋升平身上。
程橙橙抱住她在怀里用力掂了掂,“你个小没良心的,是我怀胎八月生了你还有哥哥,你看哥哥比你懂事多了,他就和我亲,你天天粘着爸爸,又不是他生了你。”
诺诺用小手捋了捋额头垂落挡住眼睛的头发,她刚刚一岁,说话还不是很清楚利索,只是最基本的交流,但是学习能力惊人,她搂住程橙橙脖子,在她脸颊亲吻了一口,非常响亮的吧唧声,让程橙橙立刻满足笑出来。
我忽然很羡慕这样场景,可惜我没有那样好福气,只生了一个儿子,如果可以有个女儿,我希望她像诺诺这样乖巧可人,我非常好奇祝臣舟是否会像蒋升平这样,纵容她无法无天,就像全天下所有父亲那样视若珍宝。
程橙橙抱着孩子朝我走过来,她让诺诺喊我阿姨,诺诺喊了一声,便将脸埋在她肩窝,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笑着拉了拉她的手,肉肉的非常可爱,我从包内取出一条手链,小心翼翼为她戴在手腕上,诺诺觉得很漂亮,便露出半张脸咧嘴笑,程橙橙看到后立刻和我推拒说,“这个怎么可以。”
我说,“没关系,我没有女儿,以后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拥有这样好福气,我首饰很多,也都戴不上,这条不是很贵重,我留着也是浪费,不如送给诺诺。”
程橙橙看了一眼款式,“这是法国珍爱系列,一条最普通的也要六位数,怎么还不贵重,我们初次见面,这无论如何也不能收,何况诺诺什么都不缺。”
程橙橙一定要我拿回去,而我偏要给诺诺戴上,我们争执不下,她最后没有办法只好求助蒋升平,说我实在太客气,蒋升平从台阶上走下来,他看了看戴在诺诺手腕的链子,“既然沈小姐心意,驳回就是我们失礼。”
程橙橙听蒋升平这样说,她也不再拒绝,而是对我真诚道谢,并邀请我去上海做客,到宏扬旗下的珠宝品牌专柜挑选一些作为对我的谢礼,其实从蒋升平出现那一刻,我便没有任何心情与程橙橙闲聊,因为这个男人身上的煞气太重,他每一个眼神都仿佛别有深意,如果他对你笑,你会觉得毛骨悚然,有人说这方面祝臣舟最恐怖,不知道是不是我们过分亲密的缘故,我并不畏惧他,可蒋升平让我觉得窒息。
程橙橙将诺诺交给保姆,让她吩咐厨房做一桌好菜,并且询问我爱吃什么,我说不需要,我稍后就走,程橙橙拉住我的手,“你不要走留下吃顿饭,你送给诺诺这么贵重的礼物,如果连一顿饭都不吃,我会觉得寝食难安。我在海城没有朋友,每天也很寂寞,我们还需要一段时间才回上海,所以我很希望你能来陪陪我,如果你不介意,我也可以去祝府登门拜访,只是怕你觉得我还很陌生,不太方便接待。”
我摇头说,“这怎么可能,你过去我求之不得。”
她笑着拍了拍我手背,“我一点不夸张,我这个人脾气很好,对谁都合得来,但却极难与谁投缘,我不喜欢非常张扬的,也不太喜欢低调过分的,讨厌自来熟,也不喜欢沉默寡言,能够让我喜欢想要亲近的人少之又少,你也清楚,我们这样身份,巴结奉承的人太多了,说白了都是冲着求我们先生办事,否则谁会愿意对一个女人卑躬屈膝,建立在利益的交流上,我也很摒弃,能够认识你我觉得很开心。”
她这样热情让我没有理由再说出拒绝的话,我便说我吃什么都行,简单随意就好。
保姆说那就让厨师看着安排,便离开露台,程橙橙拉着我手往客厅去,蒋升平忽然在背后叫住她,“橙橙,我找沈小姐有些事。”
程橙橙这才想起来我来这边是受蒋升平邀请,她好奇问他找我能做什么,蒋升平说有关巨文和宏扬一些公事上的往来,程橙橙蹙眉不解问他,“那你怎么不找祝臣舟,沈筝能解决什么?”
蒋升平没有对她解释,大约请我过来的目的也实在不好明说,他没想到程橙橙和我这么投缘,她一向高傲,不太喜欢和人亲近闲聊,却对我这样喜欢,他只好玩笑说,“两个男人怎么好谈,很多时候女人传个话,更能成事。”
程橙橙听明白后她伸出手指着蒋升平鼻梁,“你敢对沈筝有什么想法,当心我对你手下无情。”
蒋升平笑着握住她指尖,“不敢,瞧你把我当成什么人。”
程橙橙依依不舍松开我手腕,她对蒋升平说,“那你快一点,我还想带沈筝去看岩岩。”
蒋升平说知道了,便朝我伸出手,示意我跟随他上二楼,我们两个人到达书房,他脸上的笑容便立刻隐去,他不笑时候非常严肃沉静,和我在老报纸上看到的蒋华东照片如出一辙,都是俊朗又冷酷,令女人又痴又惧。
他坐在沙发上,邀请我坐在他对面,我们两个人一起落座后,他从口袋内摸出烟盒,举在眼前晃动了一下,“沈小姐是否介意我吸烟。”
我摇头,“蒋总随意。”
他笑着嗯了声,转身探出手臂,将背后的窗子推开半扇,流通进新鲜空气,他点燃烟后刁在唇齿间,透过缭绕的烟雾打量我,我们两人像是陷入一场内力拉锯战,谁也不肯先开口,都在等对方。
谈判场和风月场都是如此,不了解的人认为先开口才掌握主动权和极大优势,但实际后开口才掌控局势,因为他可以从对方的言辞与语气内辨别出他此时的心情态度,是急不可耐还是有无数条后路,只把这一场谈判当作一件中转,从而调整自己的筹码。
直到蒋升平那一根烟抽到只剩下烟蒂,他吐出含在口中的最后一团烟雾,然后烟蒂撵灭在烟灰缸内,他重新靠在沙发背上,双腿交叠注视我,“沈小姐能否猜出我让手下请你过来目的。”
我说,“我不想猜,既然蒋总请我来,就不妨明说。”
他点点头,“我和沈小姐有过两面之缘,你和我预想中的干脆利落一模一样。”
他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按道理商场上面的事,都是男人间较量,不该牵扯女人,但没有办法,祝臣舟做事不地道,我也只好以不仁不义的方法去应对,他不从明面上和我斗,而是迂回到我见不得光的生意上,将我几个地下场子搅得天翻地覆,我不在乎损失几千万,但这对我的声誉产生极大影响,任何商人最反感就是被警方盯住。祝臣舟唯一见不得光的把柄就在黄街,但我动不了,因为那里也有我百分之四十股份,我们都是老板,我再恼羞成怒,也有我利益考量,祝臣舟算准了我只能吃哑巴亏,他为了战胜宏扬不择手段。可我蒋升平当然不是吃亏就算了的人,沈小姐说对吗。”
“我怎么知道对不对。”我冷笑盯着他眼睛,“蒋总是要绑架我吗?”